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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师父,再爱我一次! 作者:木之羽

    第17节

    月影看着裂痕已经消失的虚空,他们人事已尽,剩下的便都要看卓君尘与沈寒枫二人的造化了。

    卓君尘脚踏实地时,只见身边俱是一片翠柏青竹,灵气充沛,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隐隐有一丝熟悉之感。

    他摊开手心看着被他带入小世界里的鸾凤玉璜,穿越世界耗费了太多力量,这玉璜仍是半红半白的模样。月影虽然能将他送进来,却并不知晓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他们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里,不过多半还是和玉璜有关。

    卓君尘紧了紧手中的玉璜。不论如何,他现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寻到师尊在什么地方。

    正想着,卓君尘却忽然眉头一动,一股强大的气息正朝着他飞速靠近,便是已到了大乘期的他也生出了几分忌惮。

    没有再多逗留,卓君尘身形一闪便随意寻了个方向遁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原本站立之处。那是一个身穿青华仙门掌门衣饰的中年男子,若是细看,便可察觉到他身上的修为高深但略有些浮动。

    看着卓君尘消失的方向,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深沉。

    ☆、第88章

    待卓君尘离开了那处落脚处,神识略略扫过方圆数百里,这才发觉此处竟是青华仙门。而方才令他陌生之中又感受到丝丝熟悉之感的地方,便是他和沈寒枫生活了十几年的霜天峰。

    霜天峰上的紫玉花乃是司云为了限制囚禁沈寒枫所种,既然霜天峰还是这副层林深重的模样,那便意味着这个世界里的沈寒枫,一定尚未遇上被掏心挖肺的劫难。卓君尘眸中的颜色清浅了几分,庞大的神识已经扫过了整个青华仙门的地界,并未发现师尊熟悉的气息。

    那他现在会在哪里?

    卓君尘略略思索了一番,原本只是随意遁逃的身影陡然一顿,往西南而去。

    沈寒枫出身的沈家在昭国境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近来适逢沈家家主八十大寿,遂阳城里往来的修士都多了不少。卓君尘收敛了修为隐了气息潜入,自他进入遂阳城后,手中的玉璜便起了反应,仿佛自发便可感应到沈寒枫的位置一般。

    卓君尘看到沈寒枫的时候,先是心神一怔,连呼吸都略略停滞了几分。

    彼时沈寒枫正被人堵在了一家玉器店门口,俊美的面容已同卓君尘记忆之中的相差无几,身形较之被苦痛折磨后的单薄更为矫健柔韧。他眉宇间冷淡漠然,却还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生涩。而拦在他面前的红衣少年,面容比他要艳丽许多,狡黠的狐狸眼配上雌雄莫辩的相貌显出几分风流妩媚,媚骨天成。

    沈寒枫冷着脸绕过红衣少年,那少年却不肯罢休,一直纠缠在他身后,边走着边嚷嚷道:“恩公!当初你救下我时我便对你一见钟情,此生决计非君不嫁。可惜君心如铁我也认了,怎么如今我只想替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你怎么都不愿意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呢?”

    少年的嗓门同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身形丝毫不符,洪亮得几乎可以响彻整条繁华街道。沈寒枫看着周围驻足围观之人越发多了起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耐烦来:“我们家不缺奴婢,我也不需要牛马。”说着沈寒枫便想绕过他,免得等会动静大了惊动沈家的人。

    那红衣少年泫然欲泣,听了这番说辞却丝毫不见退缩。他不依不饶地伏下|身,牢牢地抱住沈寒枫的大腿:“可我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能依仗的便只有恩公了,你就忍心这么丢下我,叫我流落街头吗?”

    沈寒枫低头看了一眼正一脸无辜仰视着他的少年:“松手。”

    “不松开!”少年耍赖。

    沈寒枫的眼角略抽动了一下,捏着手中长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少年显出几分害怕的神色,嚅嗫道:“若是恩公不愿收留于我,那当初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又何必救我!”

    沈寒枫这回回到遂阳来,本是为了给父亲贺寿,谁知他偶然将这名叫霍萩的红衣少年自一群龙焱狼里救出来之后,便被对方一直缠着不放。时至今日,他倒是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红衣少年还在絮絮地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偏生他天生神力,沈寒枫被抱住了腿竟然一时也找不到办法挣脱开。沈寒枫只觉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密,更加不好脱身。等他终于忍耐不住,想要遂了这少年的心愿将他带回沈家时,却听得噗的一声轻响。

    “啊——”霍萩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好好的红衣被不知自何处打来的气劲瞬间撕成了褴褛的布料。

    他虽然天生媚骨,却并非真是什么心思放荡之人。大庭广众下身上的衣衫破成这样,霍萩哪里还有心思缠着沈寒枫,手忙脚乱地拿剩下的衣衫遮掩。他下意识想动用乾坤袋中备着的衣物时,却忽然想起自己在沈寒枫面前,应是凡俗界一个落难的富家少爷,又怎么可能有修士用的东西?

    霍萩想明白过来,正想朝沈寒枫求救时,一抬眼却懵住了。

    沈寒枫早就在他松手的时候便抓紧了时机混入了人群之中,如今因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看热闹的人越发多得看不到外边,他又能去哪里寻沈寒枫的踪迹。

    等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逃出来,霍萩钻入一个暗巷之中。他拉好自己身上的新衣,面上什么柔弱的神情悉数都褪去了,只剩下一股子骄矜之气。他本应是霜月狐族下一任的族长,同他还未化形的妹妹乃是霜月狐族王族一脉仅存的血脉。霍萩的资质不错,自修炼伊始至化身为人都十分顺利,可他的修为却在进入了金丹初期之后,便一直停滞不前,至今已有二十载。妖族的寿命相较于人族虽然漫长,他如今也仍是少年模样,却也禁不起这般消耗。

    他同族中大祭司钻研了许久都无法明白自己修为停滞的缘由,而后在翻阅典籍时意外得知了他们族中曾将一对至宝赠给了凡人。或许得到了这对流离在外的鸾凤玉璜,他便能找到提升自己的办法。

    是以霍萩在寻寻觅觅了许久,才终于知道这对玉璜落在了沈家主母手中,而后他物色一番,终于决定想办法接近沈家常年在外的四子沈寒枫,借着他的身份顺利潜入沈家。

    可惜他特地在沈寒枫回沈家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许久,也顺利同他搭上了线。谁知这沈家四公子却是个捂不热的石头,别说是将他当做朋友带入沈家了,连记住他霍萩的名字恐怕都是勉强。

    “眼看着便要成功,究竟是谁在捣鬼,敢坏了大爷我的好事。”霍萩沉着脸,身上的衣裳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会如此,但他在身上的衣裳掉落之前别说是防备,连察觉都未能做到。暗中那人恐怕是特意帮着沈寒枫,只是他早就查过,沈寒枫同本家的关系一向不亲近,又有哪方巨擘会替他出头?

    霍萩好歹也是金丹期的修士,能叫他毫无抵抗之力的修士至少也得是化神期的高手,一想到这普通的遂阳城中出现这样的高手,尤其还向着沈家,他便不禁背后发凉。

    但无论如何,那鸾凤玉璜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即便面前是刀山火海,也得前去一试!

    一正一反地摊开双手,霍萩看着自己十指根部套着的十枚戒指,下定了决心。他嘴边挑起一抹笑意:“既然这位大能不喜欢我这么对着沈寒枫,那我便换一个法子好了。”

    沈寒枫自玉器店里溜出来之后,便一直觉得有什么正跟着他,只是每每等他回头,身后却并无什么异状,甚至叫他偶尔觉得自己听见的脚步声,都是自己的幻觉。

    卓君尘看着沈寒枫面露几分疑惑之色地回到了沈家。在沈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前,他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方才在大街上,霍萩身上衣衫自然是他做的手脚,即便如今师尊还不认识他,也不是谁都能对师尊动手动脚的。这么做也是一种警告,那霍萩看来心思活络,不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接下来这些时日应该会收敛几分。

    而他准备离开几日,去好好做一点事情。

    沈寒枫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在家中见到霍萩。不过此时的霍萩改头换面了一番,身上不再是一身招摇红衣,而是沈家家丁们长穿的藏青短褐,脑袋上扎得方巾不伦不类,若是被孙叔瞧见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大抵会是一阵责骂。

    霍萩忽略了沈寒枫僵硬的脸色,朝他笑得格外灿烂:“恩公不必多心,我只是想多多留在你身边回报恩情罢了,孙叔已经答应了让我在你的院子里伺候。”

    沈寒枫沉默了一阵,霍萩等着他怒火中烧地臭骂自己一顿,沈寒枫却并未显露出气愤的模样。

    反而分外出乎意料的,沈寒枫朝他点了点头道:“你随我来。”沈寒枫转身的时候没有丝毫逗留,霍萩乐颠颠地跟上去,偶尔有人经过的时候装作听话恭顺的模样,仿佛真的是来报答沈寒枫的。

    谁知到了沈寒枫房中,沈寒枫将房门关上后,霍萩还未来得及同沈寒枫套近乎,明湛湛的焚霜剑便已经抵上了霍萩脖子:“你潜入沈家,究竟意欲何为?”

    霍萩笑眯眯答道:“自然是为了报答恩公啊。”

    沈寒枫眼中已经酝酿出了几分杀意:“便是你当初落入龙焱狼的包围,也是你的设计吧。那一群不过炼气期的妖兽,如何能叫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落得生死一线?”

    霍萩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他身上有族中秘传的障眼法,外人绝对看不出任何异样,沈寒枫之前看来也一直未曾察觉,自然从未想过自己会暴露。他当然不知道,卓君尘对他下手的时候,还破了些许他身上的障眼法,泄出的些许妖气只够让沈寒枫瞧见。

    至此,不过金丹初期的霍萩在已经是金丹后期时候的沈寒枫面前,自然是无所遁形了。

    另一厢,神阙东境的祁首山下,一个黄衣少女正脚步轻快地往卓家村外的一个无名湖走去。少女面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璀璨笑容,虽然父亲兄长们三番两次提醒,魔族一直没有放弃救出魔尊的打算,不要随便离开村子,她却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出来,见那个在无名湖邂逅的男子。

    一方黑色的衣角出现在她眼前,少女惊讶地后退了两步,在见到对方那双血红的眼睛时,面容瞬间苍白了起来。

    卓君尘眉头一跳,在进入轮回之境前,曲绫纱私下里将微生冥的最后一点秘密都倾囊相告。他在此潜伏了几日,终于确定,眼前这黄衣少女便是被微生冥用花言巧语骗去的卓氏一族族长之女,也是卓君尘脑海之中没有留下丝毫印象的生母。

    今日他本想抓着机会挑拨一下二人的关系,免得她与微生冥重蹈覆辙。可是现下他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面前少女却已经花容失色。

    还未等卓君尘反应过来,一柄纤细的长剑便朝着卓君尘刺来。卓君尘飞快躲开,黄衣少女一招落空,看着卓君尘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畏缩。

    她将手中的长剑重新举起道:“微生冥!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脱!”

    卓君尘蓦然想起曲绫纱说过,微生冥的一双血眸非但在神阙找不出第二双,连在魔界也是独一份。

    而他恰巧忘了遮掩。

    ☆、第89章

    神魔大战之后,不论是神阙的仙道修士,还是魔界的一众魔族,凋零陨落了不知凡几,卓氏一族的组长乃是一位三百余岁的化神期长者,在如今的修真界已是极为强悍的存在,所以青华仙门才会如此放心地将镇守魔尊这件事交给卓氏一族。

    不过在卓氏一族几乎倾尽全族之力前来援助少女时,仍旧未给卓君尘造成什么麻烦。

    好歹卓君尘现在也是大乘期的修士,便是来十个卓氏族长,也未必能叫他如何。不过此时卓君尘倒是长了个心眼,用一层黑雾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谁知道这位卓氏族长从前有没有跟随在神阙大能身边,要是见过微生冥的真面目,带来的麻烦可比被错认成微生冥更大。

    同卓氏的一众族人周旋了一阵之后,卓君尘便寻了个破绽遁逃了,这些人好歹和他同出一源,虽然没什么交情,也没有必要结仇。

    等卓君尘消失无踪之后,卓氏族人自然又是一阵忙碌。族长将人拆分成数队搜寻,自己则带着一群人去镇魔窟查看,确认了封印并未破损之后,这才给青华仙门传了讯。

    遇上了疑似是微生冥的男子,黄衣少女自然不敢将自己的事做任何隐瞒,原原本本地同父兄们抖了干净,只是等她的兄长带人去未名湖寻那个,疑似和自家妹妹私定终生的男子时,湖边却早已经没有人迹。

    此时黄衣女子的心上人,正被卓君尘倒吊在一棵树上,看着卓君尘慢条斯理地升起火堆,烤一只随手捉来的兔子。

    兔子被扒皮放血,塞了香草抹了果汁之后,被火焰靠得金黄流油,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卓君尘漫不尽心地给兔子翻身,眼光却看着被他从湖边拘来的微生冥。

    当初随曲绫纱前去解开镇魔窟封印的时候,卓君尘因为自身血脉觉醒和微生冥残魂攻击神识的缘故,并未见到微生冥显出真身的模样,如今才算是真的同自己的生身父亲打了个照面。

    比起伪装,微生冥自然要比他周到许多,他的面容同卓君尘只有五分相似,一双血眸被他用术法弄成了黑色,俊脸因此少了几分邪肆,再加上他刻意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性子做派,穿上一身青华仙门的弟子服,倒真像是正派弟子那么回事。

    卓氏一族的族长如今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养出来的女儿自然眼高于顶,不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看得上。但他们一族毕竟依附于青华仙门,微生冥冒充青华仙门弟子的做法委实算得上阴险,对人心的算计算得上十成十,叫卓君尘极为不屑。

    微生冥比倒吊着,却并无任何失态,而是优哉游哉地抱着双臂,看着卓君尘烤兔子道:“道友好手艺,兔子都能烤得这么香。”

    卓君尘看他一眼,随口道:“想吃?就你如今这副德行,无福消受吧。”微生冥耗费几十年的时间才从阵法中逃出这么一缕魔魂来,给自己弄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躯壳已是万分艰难,自然不会想办法把这分—身弄得那么精细。说起来,还真是许多年都没吃过东西了。

    “你是魔族中人?”微生冥摸不准眼前这个青年从何而来,便是第一眼对上他那双血色的眸子,也是心中一惊。

    卓君尘瞥他一眼,心道我就是你一门心思想造出来的神识容器,倒霉儿子。也不知这话若是叫微生冥听了去,会不会大吃一惊。

    “你以为呢?”卓君尘问。

    微生冥一笑,狭长的眼睛眯起,却丝毫不见笑意到达眼底:“我想,你应该是想来救我的。”

    卓君尘不紧不慢道:“不过魔尊阁下看来,并不需要我救。瞄准了单纯少女,企图借腹生子,而后夺舍重生。不得不说是好打算,只是虎毒还不食子,魔尊的心思实在阴毒得很。”

    微生冥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勾引黄衣女子的做法显而易见没什么好辩驳,但连他想夺舍重生都能知晓,面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神魔两界虽都有搜魂之术,但读心一术从来不过是凡人之间的虚无传闻。今日见到道友,本座竟对这无稽之谈生出几分相信来。”卓君尘没想到,这么阴私的想法,微生冥居然坦坦荡荡地同他承认了,真是不要脸得很。

    将手中挑火的树枝往火堆里一丢,卓君尘道:“我打算将你从镇魔窟中放出来,除却需要你偶尔给青华仙门找找麻烦,没有半点要求,你可愿做交换?”

    微生冥挑了挑眉道:“将我放出来还让我自己去手刃仇家,呵,这世间竟还有这么好的事。”

    卓君尘将兔子从火堆上取下来,只等着微生冥一个回答,至于结果,不必多想也知道会如他所愿。如微生冥这般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放弃看起来这么诱人的机会。

    “那便要劳烦阁下了,等本座出来,定将神阙搅个腥风血雨,包君满意。”微生冥笑道。

    卓君尘哼了一声,随手一挥便放出一道气劲,将绑着微生冥的枝条切断。微生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枝条,切口平整。他心中对卓君尘的话,又是信了几分。

    微生冥当初被镇压在镇魔窟下时,修为已是大乘巅峰几近渡劫。但如今的残魂,力量至多不过化神初期的深浅,卓君尘不必骗他。

    微生冥自发熟络地坐在了卓君尘身边,目光似有似无地看向被卓君尘丢在一旁的烤兔子上,开口问道:“说了这么久,还未问过阁下名姓?”

    “卓君尘。”他自然不必有什么隐瞒,便是轮回之境的卓君尘,也合该是在几年之后才出生,微生冥总不可能这么早便给自己的便宜儿子想好了名姓。

    微生冥的语调略略拔高了一些:“你姓卓?”他当然没将卓君尘往自己的儿子身上想。原本看到卓君尘的红眸,他还以为卓君尘是同他一样,是幽冥渊所孕养的魔物,现在看来,反而更像是堕入魔道的卓氏族人。

    卓君尘冷冷看他一眼,眼中暗含警告道:“你既然已经有了离开镇魔窟的机会,就好好呆着,若是让我发觉你再去招惹卓氏族长之女,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哈,”微生冥轻笑一声,舒展了一下手脚道,“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自然不会为了她断送前程。”听得卓君尘这番话,微生冥对其卓氏族人的身份更确信了几分,只是不知他和那卓氏族长之女有什么关联,等他出了镇魔窟后,还能不能稍作运作一番。

    卓君尘并未注意到微生冥的心思,不过听得“无关紧要”几个字,他不禁寻思着,是不是要趁微生冥神识尚未归位,先胖揍一顿再说。

    “卓兄,这烤兔,你应该不会打算独享吧?”微生冥朝他挑挑眉笑问道。原本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脱离镇魔窟,如今到不必吝啬那么一分两分魔力了。只要卓君尘能帮得上他一两分,他便有信心能从镇魔窟中逃脱出来。这种无需来由的自信,乃是他身为魔尊的傲气。

    卓君尘:“……年岁我并不及你。”被生父称兄道弟,他恐怕是神阙第一人了。

    微生冥从善如流:“那么……卓弟?”

    卓君尘将兔子丢到了微生冥脸上:“你称我卓君尘便是。”

    微生冥稳稳地接住了兔子,自火堆边拿起卓君尘插在地上的匕首,随意在火上烤了烤利刃后便削了一块兔肉吃。

    “味道如何?”卓君尘难得正眼看向微生冥,这还是他第一次烤兔子,从前出门时,沈寒枫都会替他打理好。至于他和穆子苏一路的时候,穆子苏更是个中一把好手,料理兔子的办法还是穆子苏给他讲的。

    微生冥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块半生不熟的兔肉。这肉看着鲜嫩,却同他如今这副壳子一个德性,中看不中用。

    卓君尘赶在青华仙门派人来之前,将镇魔窟的封印解开了,当初他的血对镇魔窟的石钮有用,在轮回之境中自然也一样有用。

    魔尊出逃,这个消息迅速被传递到了七大仙宗耳中,一时引起轩然大波。虽说这镇魔窟乃是集合了神阙一众大能们的手笔,但毕竟交由了青华仙门看管,他们便有这个责任。一时间自各方的责难接踵而来,叫现任的青华仙门掌门扶贤焦头烂额。

    而给神阙众人出了难题的卓君尘却是丝毫没有为之所动,而是在救出微生冥,并确保了卓氏一族无恙之后,便回了遂阳城。

    他离开这几日,正好错过了沈家家主的寿宴,赴宴的宾客离开了不少,整个遂阳城都空落了许多。

    卓君尘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沈寒枫同人切磋,焚霜剑带着森森寒气,舞的风生水起。霍萩握在一旁给自己明面上的少爷叫好助威,旁边围着看的一群人,脸色却并不显得那么好看了。

    同沈寒枫切磋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长兄,沈寒松。

    焚霜剑一转,数道剑气朝沈寒松先后袭来,沈寒松在接连抗下了三道剑气之后,终于败下阵来。

    沈寒枫反手收回了剑气,神色平淡地陈述结果:“大哥,你输了。”

    沈寒松额上满是汗水,对比仍是神色淡薄的沈寒枫更是高下立现。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神色,却还要勉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四弟不愧是扶贤仙长的弟子,果然剑术超绝。”

    沈寒枫谦虚道:“我的剑术不好,不及师尊万一,大哥谬赞了。”

    不过是谦虚的话,却叫沈寒松面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几分。卓君尘隐在暗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几分,沈寒枫自认剑术不精,却能让沈寒松输得没有半点脸面,如何能让沈寒松咽下这口气。

    沈寒枫皱了皱眉,仿佛也看出了沈寒松的不悦,只是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沈寒松无意再同他交谈,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霍萩才换了一张脸问沈寒枫道:“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娘给你生了张嘴不会只是让你拿来吃饭的吧?”

    沈寒枫抿了抿唇,却没有反驳霍萩的话。

    霍萩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寒枫,若是常人听到这番话,即便不是暴跳如雷,也应该反驳几句,却没有同沈寒枫这般一言不发,仿佛是默认似的。霍萩拉了他一下问道:“沈寒枫,你在你们师兄弟之间,总不会一直都不说话的吧?”

    沈寒枫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师尊不喜欢我多话。”说完也没理会霍萩,提着剑往自己房中走去。

    霍萩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旁人眼中风光无俩前程无量的沈家四少,仿佛同他猜测的天之骄子有着天壤之别。

    霍萩想跟上去,双腿却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心中顿时一凛,这些时日沈寒枫虽然少言寡语,却一直没有为难过他,叫他忘了沈寒枫背后还藏着一个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庇佑。他方才那番话沈寒枫可以不在乎,那位却未必有沈寒枫那么豁达……

    卓君尘隐在暗处,方才沈寒枫脸上的神情,旁人看不出来,他又如何会看不出。他名义上的师祖扶贤,恐怕并未有当初沈寒枫形容得那么严厉却公正。卓君尘心中不禁怀疑起来,他以为是司云一手主导的事情,扶贤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知情之人。

    至于对霍萩所做的事情,他只是单纯不喜欢旁人靠得师尊太近罢了,并无霍萩所想得那么心思曲折。

    “呵,你不让我动卓氏一族,我还以为你是对那族长之女爱屋及乌。现在看来,你莫不是喜欢这个沈寒枫吧?”微生冥的声音忽然将卓君尘自心思里拉出来。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微生冥,不过比起卓君尘一身素净的黑色,他衣衫上烈焰一般的红色魔纹招摇地不知几许。

    卓君尘冷冷看了他一眼,微生冥的容貌同分身时候并无多少相差,倒是一双眼睛的颜色,如今已经不需遮掩了。

    “如今你的境界跌落到了化神期,虽是巅峰时期,神阙还是有几人可以威胁到你的。”卓君尘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怎么还不夹着尾巴回魔界,跑到这里来打搅他。

    微生冥挥了挥袖子道:“如此说来,呆在你身边岂不是更为安全。”如今他已可以确定,卓君尘的修为定然在大乘期之上。

    见卓君尘不理他,微生冥又问道:“怎么,心存佳人却苦于接近无门?”

    卓君尘的眉头动了动,仍是没有接话。

    微生冥继续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卓君尘忍了忍,本并不想理会微生冥,却还是侧目问道:“什么办法?”

    微生冥笑得极为诡谲:“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翌日,沈寒枫早起练剑,他呆在沈家这些时日,除却给父母晨昏定省,对修炼没有一丝松懈。一时之间叫整个沈家的修炼之风都盛行了不少。

    只是他经过沈家后院种得银杏树时,心中却有一丝奇异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窥视着他。这种感觉,叫沈寒枫不禁停下了脚步。

    此时正是秋深,后院里的银杏树年岁古老,又极为繁盛,一输金黄的扇形树叶自树梢覆盖了整棵树木。沈寒枫走进几分,听见这银杏树叶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底下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有一团黑影突然自树下窜出来,直奔沈寒枫身上。沈寒枫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避不开这黑影,只觉身前一沉,不由得便伸手兜住了怀里软绵绵的东西。

    等他看清了,才发现怀中抱了一个漆黑的毛团,。毛色如墨却油光发亮,顶着一双红眼的黑猫抬头看他,而后在他胸口讨好似得蹭了蹭。

    ☆、第90章

    玄猫乃是镇宅辟邪的灵兽,极具灵性。沈寒枫全心戒备,最后却蹦出来这么个小东西,松了口气的时候还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纤长的手指理了理黑猫头顶油光水滑的短毛,沈寒枫弯腰想将黑猫放下,谁知这小黑团子却勾着他胸前的衣襟,下肢弹动了一阵,就是不肯从沈寒枫身上下去。沈寒枫无法,便只能将它抱着。

    身上挂了个累赘,沈寒枫的剑自然是练不成了,他看看天色,沈家的长辈应当都起了,他便转道往父母的宅院过去,清早请安。

    沈家并不时兴什么全族同食,都是厨房做好了东西端到各个院子去的。沈寒枫到的时候,沈母正张罗着摆饭,见到沈寒枫时,沈母一边招呼着他坐下,一边和蔼问道:“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没有练剑吗?”

    沈寒枫戳了戳窝在他怀里的黑猫道:“捡了只猫回来。”

    沈母疑惑:“从何处捡到的?”沈寒枫虽然久不在她身边,这幺子的习惯,沈母却在他回来的前两日便摸清了。沈寒枫深居简出,一心只想着修炼,便是上回去玉器店也是沈母驱使。只是看着他怀里油光水滑的黑色毛团,沈母主持沈家内宅那么久,却是从没见过。

    沈寒枫答道:“后院的那棵银杏树下。”

    沈母心中的疑惑更深,却并未在沈寒枫面前表现出来,只是笑道:“我瞧着它同你亲近的很,说不定还有些灵性,既然捡到了,便好好养着吧。只是得叫孙叔着人好好洗洗,毕竟是外边来的猫,身上难免带些风尘。”

    沈寒枫应了一声,沈母给他盛了一碗白粥,邀他一同用早饭。黑猫被沈寒枫揣在衣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睁着血玉似的眼睛往桌上张望。沈寒枫注意到它的眼神,看了看手里的粥,舀了一勺便想喂给黑猫喝,却被沈母连忙止住。

    沈母哭笑不得,幺子在修炼上的天赋绝佳,平日里却同个孩子似的什么都不会:“猫都是吃鱼的,你给他喂白粥做什么。”何况这是沈寒枫的碗筷,怎么也不该同一只猫共用。

    沈母连忙召来丫鬟,给黑猫备些肉干鱼肉上来,黑猫却是动了动尖尖的耳朵,两只肉爪收起尖锐的爪刺,搭着沈寒枫的手腕趴在勺子上,将里边的白粥都添了干净。

    小小的勺子见了底,红眼睛盯着沈寒枫,眼巴巴地等着他再喂。沈寒枫看了它一会,总是淡漠的面容露出一个笑容。黑猫拿掌心的肉垫拍了拍沈寒枫的手腕,沈寒枫便含着笑,又从碗里舀了一勺出来给它。

    一人一猫得喂着,沈母开始还觉得惊讶,而后便缓缓微笑起来。原本这猫来路不明,她还想着寻个由头叫沈寒枫将它丢了,如今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却是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沈寒枫几十年不曾留在她身边,虽然对父母极为敬重,却不亲近。便是沈母有意想要同他谈心,沈寒枫也总是沉默寡言。许是做母亲的天性,沈母总觉得幺子在青华仙门遇上过什么事,但他却总不肯说,自己又不好强行打探。分明自己的骨肉,却养成了陌路人一般,沈母在沈寒枫身上,多少有些愧疚和遗憾。

    如今这只黑猫能叫儿子露出笑容,也叫她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等一整碗的白粥都见了底,沈母才着人上一幅新碗筷上来。黑猫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看着下人把碗筷收下去,心中还有些失落,不能同师尊共用一副,真是扫兴。

    沈寒枫自然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只是伸手抹去黑猫脸上不小心沾上的一颗饭粒。黑猫眼疾手快地抱住沈寒枫还没拿开的手,伸着舌头舔了舔白皙的指尖。沈寒枫常年练剑,虽然皮肤并不粗粝,指腹上却附了一层薄茧。黑猫忽然觉得自己的牙尖有些发痒,不知道咬着手指磨磨,师尊会不会生气。

    沈寒枫却是不管他,将他往自己的衣襟里揣了揣,拿巾帕拭了手,母子两人这才开始吃饭。

    沈母总觉得沈寒枫的身子太过单薄,虽知道金丹期的修士早可辟谷,却还是忙忙碌碌地往沈寒枫碗里夹各种东西,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

    被塞在衣襟里的黑猫神色恹恹,吃饱了便有些犯困。师尊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带着一点清冽的水气,黑猫不禁打了个呵欠,往沈寒枫胸口处挤了挤,正打算睡上一觉,却听到两个男人一边谈论一边走进来的声音。

    “四弟?你怎么在这里?”沈寒松的声音,卓君尘还算熟悉。

    沈寒枫没有说话,倒是另一个卓君尘不曾听过的中年男声道:“寒枫可比你们几个有孝心,日日来同我和你娘请安。”说罢,沈父坐下|身,接过了沈母递给他的粥碗。

    沈母见沈寒松的脸色不太挂得住,连忙打圆场道:“寒枫常年不在家,这些时日便勤快一些,同你们这些日日陪在跟前的又不一样。这种事上有什么可攀比的。”

    沈寒松没接话,面上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一些,笑着坐下道:“既然父亲觉得我不及四弟有心,那今日我便留下来,蹭碗粥喝,算是亡羊补牢。”

    沈父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修炼上也能想着这么上进,我也就不必为了你们兄弟三个操那么多心了。”

    沈寒松难看的脸色彻底遮不住了。

    不过他还未发难,沈寒枫便先一步搁下了碗筷。他的动作不算重,响声却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沈寒枫站起身低声道:“今日我还没有练剑,父亲母亲慢用,我先出去了。”说完他看了沈寒松一眼,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沈父的眉头皱得死紧,他虽已是耄耋之年,却因修为不低,面容仍是中年模样。心中有些不耐,沈父却还是挥手叫沈寒枫去了,沈寒松看出父亲的不满,原本的嫉恨被压下去几分,甚至还有些得意。这般莽莽撞撞不知道半点礼数,便是装出日日刻苦的模样又如何,还是得不了长辈的青眼。

    沈寒枫离开的速度极快,走出好一段路才慢了下来。衣衫被重物拉得往下扯了扯,沈寒枫低头,正对上一双滚圆的红色眼睛。沈寒枫抿了抿唇,将黑猫抱在了手上,漆黑的毛团子还不到小臂长短,细长的尾巴扬着,抖了两下之后缠在了沈寒枫的手腕上。

    手指轻柔地落在黑猫的头顶,动作轻巧地挠了两下,沈寒枫低声问他:“是不是他们才像一家人?”

    黑猫一愣,原本舒服得眯起的眼睛张开,看清了沈寒枫看似淡漠幽深的眼底,闪过的一丝失落。

    原本只沈母和沈寒枫在的时候,还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可是等沈寒松同沈寒枫被放在了一起,虽然沈母并未发觉,却不自觉得更维护长子几分。沈寒枫并不觉得生气,人有亲疏才是常事,维护沈寒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得不到母亲的维护还有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期许,多少还是叫他心中有些遗憾。

    沈寒枫抱着黑猫回房,霍萩正在他房中等着他,一身家丁短褐穿得松松垮垮,打着呵欠的模样比沈寒枫更像是个少爷。

    见到黑猫的时候,霍萩的神情分外好奇,他抬手想戳一下猫脸,却被黑猫一爪子毫不留情地拍开。手上落了几道红红的抓痕,霍萩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询问沈寒枫道:“你就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带回来这么个乌漆墨黑的东西?”

    沈寒枫道:“捡的。”

    霍萩问道:“你要养?”

    “嗯。”

    霍萩从黑猫的头顶一直打量到尾巴尖:“想到叫什么没有?”

    沈寒枫略略思忖了一番:“煤球?”

    霍萩噗嗤笑出声:“这名儿起得真差劲。”虽是这么说着,霍萩却没有给它想个别的名字的意思,手上红通通的爪印还在,却按捺不住得想去逗逗猫。

    黑猫轻盈地跳起,在沈寒枫的衣襟上借了一把力,跳到了他的肩头,目光冷冷地看着霍萩,仿佛看着一个死人。霍萩的真身虽然也是走兽,却没法从这张毛脸上看出什么形容,只觉得一股无名杀气袭来,叫他背后发凉。

    黑猫挪了位置蹲在他右肩上,给沈寒枫腾出了两只手。霍萩优哉游哉地靠着桌子晃着腿,见沈寒枫打开房中衣柜取了包袱出来,一副要收拾的模样。

    他立刻站起身问道:“你这是要走了?”

    沈寒枫应了一声:“嗯,魔尊逃脱镇魔窟,仙门给所有外出弟子都传了灵讯,须得立刻赶回仙门。”

    霍萩皱眉,这几日他在沈家吃好喝好,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想来青华仙门已经得了这个消息,却还没有昭告天下。他们霜月狐族虽然大多避世不出,却还是有几个流落在外的族人的。

    微生冥纵横捭阖之时,他还尚未化形,但对这位魔尊狠辣的作风却是听说得只多不少。如今微生冥出世,神阙大陆之上定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这般看来,寻找玉璜的事情恐怕得暂且放放,他须得将这件事带回族里,同月影商量一番。

    霍萩是个言出即行的人,做了决定后只同沈寒枫知会了一声便没了踪影。至于沈家平白不见了一个大活人会有什么后果,便都由沈寒枫去头疼了。

    傍晚时候,沈寒枫见时候差不多,便又去了父母处一趟,同她道别。沈母原以为沈寒枫会在家中住上一段时日,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要分离。

    沈父将沈寒枫单独叫去了书房,黑猫被托付给了沈母暂时照管。它却并不听话,乘着看护的下人不注意,轻车熟路地往沈府的书房跑去。沈家的格局多年未变,卓君尘凭着仅有的印象到了房门外。许是父子一脉相承,沈父同后来的沈寒松一样,都不喜欢让人在门边看守,而是用灵力布下结界,让外人听不见他们讲话。

    不过这可难不倒卓君尘,爪子一挥便在结界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一个小洞来偷听。

    “日后你呆在青华仙门,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要给沈家丢人。待我百年之后,这沈家还是要托付给你们四兄弟的,只有在青华仙门站稳了脚跟,你才能更好地庇护家族。”沈父语重心长地嘱咐。

    卓君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听着里边沈寒枫淡然应声,沈父却一次次告诫他要顾及沈家的颜面、想着沈家的事情,漆黑一团的毛球身上仿佛要涌出一缕缕恍如实质的寒气。

    等漫长的嘱咐终于结束了,沈寒枫临出门前停了停脚步,回头问了沈父一句:“父亲……还有没有别的事想同我说?”

    沈父沉默了一会道:“你当初送回的仙缘丹效用极好,你大哥如今虽然只是金丹中期修为,此生晋升元婴也是极为有望的。你的另两位兄长天赋比起你大哥来只高不差,不要怪父亲。”

    仙缘丹剩三颗,而家中的三子,短了谁恐怕都会引得兄弟阋墙。

    沈寒枫没有多言语,便推门出去了。黑猫躲在阴影之中,看着离开的师尊,背影有股说不出来的萧索失落。它抬头看了看沈家精致的雕栏画栋,既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留给师尊的,毁掉一些也不算是浪费。

    黑猫自半掩的窗户跳进来,还未稳稳落在地上,便被一只手捞了过去。卓君尘挣扎了两下抬起头,才看到兜住他的是沈寒枫。

    “我还以为你想留在这里,不愿跟我一起走。”沈寒枫坐下,笑着挠了挠黑猫的头顶。

    卓君尘伏在他膝头,半点没有大乘期修士该有的威严,恨不得把自己摊成一张饼子,让沈寒枫挠完了头顶挠脖子,然后还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白皙指尖在柔软的短毛里穿梭,沈寒枫淡淡道:“你应该还挺喜欢我的。”正被挠得舒坦的黑猫抬了抬脖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寒枫房中只点了一根蜡烛,离得不近。昏暗里只能看见他无喜无怒的神情,只是从来幽深的眸子看不出真正的心绪。

    黑猫打了个滚站起来,舔了舔沈寒枫空出来的指尖。沈寒枫伸手来摸他的背却被躲开,黑猫的两只前爪搭上沈寒枫胸口,整个身子抻直,竟拔高了许多。沈寒枫看着那双圆滚滚的红眼睛同他越靠越近,先是有毛茸茸的东西扎在他脸上有些发痒,而后便是点柔软湿漉漉的东西,舔上了他淡色的薄唇。

    煤球没能在沈寒枫脸上蹭多久便被沈寒枫用手提溜下来。重新回到沈寒枫膝上,自是没人能看见这黑漆漆的皮毛下边,整只猫都红得都快熟透了。

    沈寒枫有些哭笑不得,戳了戳煤球的肚子,只是心中原本积蓄的阴郁不知不觉得便散去了许多。从没有谁能一眼看出他的心境如何,更不会这般亲昵地蹭过来安慰他。

    “你若是人该有多好。”沈寒枫低声叹息一句,说出话来后又是一怔,只觉自己真是可笑得很,盼着旁人能关心他竟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了。

    摊在他膝上煤球也是一僵,心中已经将微生冥钉在了幽冥渊旁的峭壁上,用鞭子抽得血肉模糊了。他真是脑袋里灌了浆糊,才会听信微生冥所说“小东西比大活人更能让沈寒枫喜欢”这样的鬼话。

    ☆、第91章

    沈寒枫第二日清晨便离开了沈家。他没有再同家人道别,也不知是心牵宗门,还是不愿再应付一次众人虚与委蛇的关心。

    一路上,一人一猫并未遇上什么麻烦,或许是微生冥如今还没有动作,亦或是他私下里已经嘱咐过什么。总之赶路的时日虽然枯燥,卓君尘却极为满意,师尊的心思不会被别人分去,他恨不得路程再遥远一些才好。可惜沈寒枫的速度极快,路上倒是因为担心煤球吃不消,曾歇息休憩过几次,但也没过太久便入了青华仙门的地界。

    按照青华仙门的门规,内门弟子在晋升金丹真人时,便会由器峰的人安排,在他所属主峰附近安置一座小山头,算是他可以开山收徒的凭证。沈寒枫自然也有这么一座小峰,不过他回到宗门之后,并未第一时带着卓君尘回去,而是直奔青华峰。

    “哟,这不是沈师弟吗,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是刚从家中赶回来?”沈寒枫刚到青华峰不久,便被一群人拦了下来,领头的这个样貌还算清俊,同沈寒枫说话的言语神态却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沈寒枫停下脚步,略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的右臂搭在左臂手肘处:“沉云师兄。”

    呆在沈寒枫怀里的煤球略显得焦躁地动了动,沈寒枫的衣袖挡住了他的视线,叫他看不清那沉云的模样,他想探头出来,却被沈寒枫默不作声地用手臂压了回去。

    卓君尘抖抖耳朵,师尊这般做看来并非是无意之举,仿佛并不想将他显露于人前。只是那沉云眼尖,透过沈寒枫浅青色的衣衫看到了下边不自然的鼓动。

    “沈师弟这是从外边带了什么回来?看模样是会动的活物?”沉云兴致勃勃地伸手想撩开沈寒枫的袖子看看。沈寒枫后退两步,想装作无意地避开沉云的触碰,却引得对方较上了劲。沉云的几个跟班不知何时已经围在了沈寒枫四周,挡住了沈寒枫的出路。

    有人起哄道:“沈师弟,不就是个小玩意儿么,你便让我们看一眼,也好让我们师兄弟几个长长眼。”

    沉云也道:“正是,难不成沈师弟如今被掌门收做了亲传,便瞧不上我们这些师兄弟了?师弟的修为一日千里,也合该惦记惦记咱们往日的情分啊。”

    沈寒枫极为不愿,却素来不怎么拒绝旁人,只是皱眉看着对方。其实以他现下的修为,便是周围这些人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这里是青华峰,乃是青华仙门最为庄重之所,他不想闹大了引起师尊的注意。

    沉云暗中冷冷一笑,他便是料定了沈寒枫不会反抗,这才敢在此处挑衅他。正当他伸手,想硬是瞧瞧沈寒枫怀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被一个女声喝止。

    “沉云师弟,你没见到沈师弟不想给你看么?师兄弟之间的玩笑,也合该有个分寸。”众人抬眼,一男一女正从飞剑上下来,说话的正是那个女子。若是卓君尘没被闷在沈寒枫怀中,定然能看出,这个端方美艳的女子,便是日后的仙姝峰峰主定云仙子。

    沈寒枫心中松了口气,同来人问好:“镇云师兄,定云师姐。”

    被沈寒枫称为镇云师兄的那个男子卓君尘自然不认得。青华掌门坐下弟子无数,最为出色的三位亲传弟子,便是镇云、沈寒枫,还有扶贤唯一的儿子司云。卓君尘这位镇云师伯,在他拜入沈寒枫门下前,便早已经陨落了。但在此时,镇云却是青华仙门当之无愧的首席弟子,他五十岁时就突破了元婴期,如今不过六十余岁,已经元婴中期的真君。

    镇云面容肃然,轮廓如同刀削斧凿,看了沉云一眼,便叫他畏惧了几分。定云笑靥如花地看向沈寒枫,微微颔首道:“沈师弟是来同师尊请安的?快些过去吧。”

    沈寒枫闻言点了点头,径自从沉云等人的包围之中走出来。有镇云在此,沉云等人不敢挑衅他的威严,自然没有阻挠。只等沈寒枫走远了一些,沉云这才讪笑着同镇云定云二人道:“师尊给我们安排了事宜,我们便不打扰师兄师姐了。”

    看着这群人灰溜溜离开的身影,定云仍是面上含笑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她身边的男子不赞同道:“何必管这番闲事?”

    定云美眸斜睨他一眼:“你啊,成日里只想着修炼,要不然便是完成师尊给你留下的任务,自然看不出来。沈师弟天资卓绝,日后成就恐怕不会在你之下,举手之劳便可同他结下善缘,何乐而不为?”定云能艳名远播,同她识人处事的手腕大为相关。

    镇云只觉麻烦:“魔族当前,你我至多也只帮得上他一次两次,须得他自己醒悟反抗才好。”镇云同沈寒枫的年纪几乎差了一倍,两人之间的层次又相距颇远,自然也没什么交情。即便他知道沈寒枫是在他和司云之后,唯一被扶贤收为亲传的弟子,也并未怎么关注过沈寒枫。今日见到他连沉云这样的人都不敢反抗,心中更是对这小师弟看轻了几分。

    定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女子心细,她又格外心思缜密。有些事情看似空穴来风,却在她心中铺成了一张细网。镇云哪知道,定云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心底的担忧加一丝安定罢了。

    沈寒枫并没能见到扶贤的面,站在青华阁前,司云言笑晏晏得同沈寒枫道:“父亲近几日正在闭关,师弟既然回来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其实沉云等人早就知道掌门闭关这件事,不过他们刻意没有告诉沈寒枫,便是在这种小事上,都想让沈寒枫吃亏。

    大抵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沈寒枫倒是不见有什么失望。只是被他揣在怀里的煤球不知怎么的,在司云出现之后,便不停得发着抖。

    从前在青华峰上,沉云等人总是带头欺负打压他,更年长一些如镇云等师兄师姐们又常年见不到面,倒是司云偶尔还会帮沈寒枫一二,是以沈寒枫对这位师兄并无什么恶感。

    将煤球从怀里掏出来,沈寒枫皱着眉看了看手上的黑猫。红通通的眼睛还是透亮的模样,湿漉漉的猫鼻子对着他高挺的鼻梁。煤球小小地叫唤了一声,还舔了舔沈寒枫的鼻尖。

    司云问道:“这是师弟养得灵宠?可是病了?”他哪里知道,卓君尘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一直发抖,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直接撕了他的怒火。

    沈寒枫道:“只是一只凡猫而已,看着可爱便带回来了。”

    司云闻言笑了笑道:“若是凡物,性命总是脆弱些。沈师弟要是放心不下,便送去灵药峰看看。扶渊师叔大抵是没什么空闲,不过你可去寻杜衡,便说是我叫你去的。”

    沈寒枫十分慎重得点了点头:“多谢师兄。”

    司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等沈寒枫临走时,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凡物便是凡物,于我们修士而言恍若朝生暮死,师弟还是不要花费太多心血,免得……”他的目光看着趴在沈寒枫手臂上,直勾勾盯着他的黑猫,“伤心太过,动摇心境。”

    沈寒枫抚着黑猫的背脊,安抚怀中小宠:“谢谢师兄关心,寒枫明白。”

    沈寒枫御剑奔向灵药峰,卓君尘躺在他怀里轻松悠闲得很,心中却盘旋着疑惑不解。以他对司云的了解,方才那句话恐怕并不是嘱咐沈寒枫那么简单。司云向来喜欢折腾沈寒枫,虽不知这回溯到二十年前是否便已经如此,但谨慎一些,总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更令卓君尘疑惑的是,杜衡分明同沈寒枫更为要好,怎么此时却同司云如此熟稔?

    沈寒枫快步进屋的时候,杜衡正在草药房里捣药。卓君尘趴在沈寒枫手臂上偷看,杜衡一身中规中矩的青华仙门弟子服,面容同他认识的那个一般无二,只是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沈寒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回过神。

    “你父亲的寿宴已经过完了?”杜衡放下药臼药杵问道。

    沈寒枫应了一声,把煤球放在两人之间的平桌之上:“你帮我看看它。”

    杜衡眯着凤眼,神色难辨地看了沈寒枫一眼,又瞧了瞧蹲坐在桌上,同他大眼瞪小眼的黑猫。

    “沈寒枫,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杜衡嗤笑一声,“我便是在灵药峰再不受看重,也还没沦落到只能给灵宠看病的地步吧。”

    沈寒枫颜色肃然道:“你是扶渊师叔的亲传弟子,也是整个灵药峰上唯一一个,十分受看重。”

    杜衡哑然,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来,他一定二话不说得将手边的药臼直接砸在对方脸上。但面前这个是同他相识多年的沈寒枫,即便再生气,他也知道沈寒枫并不是想嘲讽他。

    杜衡戳了煤球两下,嘴角带着分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挂了名的亲传弟子,什么医理药理都是自己偷偷学的,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方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也不必拿什么亲传弟子的鬼话安慰我。”

    杜衡琢磨着猫身上有没有脉门,想伸手摸摸煤球的四肢,却被卓君尘用尾巴毫不留情地抽开。杜衡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瞧着你这猫好得很,活蹦乱跳得瞎看什么病。”

    沈寒枫有些担心地摸摸煤球的脑袋,卓君尘抬头去舔他的指尖,果真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扶渊师叔身为七品炼丹师,炼丹时只留你一人协助在侧,他不像旁人那般教导你,定然有自己的缘故。”安了心,沈寒枫十分生硬地安慰杜衡。

    杜衡叹息一声,将心中的疑惑掩藏得更深了些,只同沈寒枫道:“炼丹炼丹,我虽知道那么多丹方,也亲自替师尊练过几味,却丝毫不知这些丹药的药性,连草药都辨不清的炼丹师你可见过?呵,恐怕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吧。”说着说着,杜衡眼中便闪过一丝戾气。

    沈寒枫语塞,杜衡能说会道,他一向劝不住。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包袱,里边装了不知什么重物,压在平桌上发出颇为响亮的一声闷响:“这是我从上个秘境之中得来的。之前去了天方观一趟,观主还赠了我几本丹方典籍,你看看有没有用。”

    杜衡眼中亮了亮,也不曾推脱便解开包袱。旁人不知,他这个亲传弟子实在做得艰难,扶渊只教他炼丹,却不教他药理,连偶尔给他基本医书都是罕见。杜衡提过几次想学这些,还被扶渊严厉呵斥。若非沈寒枫暗中给他送过几本,他真是比新入门的弟子还不如。

    随手翻看了最上边的一本,杜衡略显得兴致缺缺:“这本《神阙内经》我是有的,我师尊虽然吝啬,这最为基本认清机理的书可没有拉下。”话音刚落,杜衡翻书的手忽然一顿,目光仿佛被书页上的字吸引了过去,神色渐渐严峻起来。

    沈寒枫疑惑:“怎么?”

    杜衡抿唇,将书页合上,连带别的书一起都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没什么,我还有些事要做,你要是没别的伤,便早点回去吧。”

    沈寒枫不知杜衡为何会突然下这逐客令,却并未多问,只叫他自己小心便离开了。杜衡看着沈寒枫的背影消失之后,脸上的疑惑之色才全然显露出来,其中甚至有几分指向了沈寒枫。

    这本《神阙内经》同师尊给他的那本有些不同。杜衡本是天寒极阴之体,加之水木双灵根,扶渊收他为弟子时便告诉他,天寒极阴之体是天生做炼丹师的材料,但极易招人觊觎,连带交给他的那本书上也是如此挤在。是以扶渊不准杜衡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旁人,也时常限制杜衡与人交往,不欲他与旁人接触太多。

    他从前只当是师尊顾惜他才这般所为,可如今这本书上却说,有这种体质的人乃是上好的炉鼎,只需以药材调理,辅以双修之道,便可助人一日千里。自然,被吸干了精气的用具,同炼丹时剩下的丹灰没什么两样。

    联想到扶渊每月都要他泡一日的药浴,和平日里那些不知如何炼制,却让他按时服下的丹药,杜衡不由得心生战栗。扶渊和沈寒枫,究竟是谁在骗他?

    沈寒枫踏上自己的峰头时,卓君尘有些好奇——只要是沈寒枫接触过而他又不曾知道的东西,他总会格外上心几分。这座无名山峰在赐下来时便应由沈寒枫取个名字,不过他沉心修炼,素来不挂心这些小事,无名山峰便一直只叫无名山峰。山上没有什么精致布局,仿佛只是随意挪了些花草树苗过来,任它们自生自灭。

    峰顶同霜天峰一样,被一层厚厚的冰川所覆,大抵是沈寒枫的手笔。只是此处的冰川远不及霜天峰的厚重精致,毕竟沈寒枫的修为还未到后来那时候。

    沈寒枫把煤球放在冰川上,卓君尘只觉四肢冰凉,一时不适应便打滑着趴了下去。肉垫落在平滑的冰面上,煤球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后来靠着伸出来的尖爪才勉强把自己钉在了冰面上。

    卓君尘只觉此举极为愚蠢,但又不好贸然在沈寒枫面前露出人形,心中恼怒之时却听得沈寒枫发出一声轻笑。煤球抬起头,沈寒枫面上的笑容说不上多么灿烂,却极为美好,仿佛冰雪消融之后从枝头开出了第一朵桃花。

    罢了,丢人便丢人吧,横竖也只有师尊一人所见。煤球丧气地摊在冰面上,沈寒枫却伸手将它捞起来,自己顺势仰躺,把煤球举在胸前。

    脑后未束的黑发散在冰面上染了些许晶莹之色,沈寒枫唇边的笑容未散,上扬的唇角柔和了面容,显得更为温和可亲。今夜星河如练,细碎繁星倒映在幽深眼眸之中,沈寒枫轻声道:“你可得听话一些,才能陪得我更长久。”

    有些呆愣的煤球被他的话点醒,悬空的前爪往下点了点,不偏不倚地落在沈寒枫眉间,将眉宇间的那抹清淡忧愁抹去。

    本就是要强求一个长长久久,他才会来到此处。

    有脚步声临近,卓君尘比沈寒枫更早察觉,更是在那人进来无名山头的第一时便认出了对方的气息。

    司云这时候来做什么?

    此时正好花前月下,卓君尘本就厌恶司云,心中的焦躁更强烈了几分。但若是现下将这个伪君子杀了,定然只会引得师尊惊怒。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卓君尘只能拿冰块磨磨自己的爪子。

    司云见到沈寒枫时的场景,便是这位师弟坐着,看着身边的黑猫抓挠冰块,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师弟,父亲刚刚出关,又接到了急报,令我带你去青华峰一趟。”司云道。

    沈寒枫即刻抱着煤球起身,正打算跟着司云离开时,这位师兄却停下了脚步。

    “沈师弟,我知你同这小宠亲近,只是急报事关魔族,你带它去,恐怕不太妥当。”司云含笑提醒。

    沈寒枫略略迟疑一阵,目光看着煤球露出为难。他自然知道,若是将煤球带去,免不得叫师尊训斥,但要将它独自留在这里,心中还是不放心。

    司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含笑道:“你若是担心它走失,在洞府里设一个禁制便是。总不会有什么人,闯进你的洞府里去放它出来。”

    沈寒枫被他说服,低声道:“还请师兄稍等,我去安置它。”司云颔首,微微含笑得看着沈寒枫进入冰洞。

    冰洞之中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除却几根粗木充作房柱竖着,便是一张冰床。

    沈寒枫想了想,特地在厚重的冰壁之中挖出一个小洞,正好将煤球塞进去。黑猫不满地叫了一声,想跟着沈寒枫的手出来,却被无形的禁制挡着。

    见小洞里的煤球颇为焦躁的模样,沈寒枫挠了挠它头顶:“听话,我很快便回来。”卓君尘无法,只能在沈寒枫手背上蹭了蹭。沈寒枫的笑容里带着一抹担忧,他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垫在了煤球的肚子下边。

    这东西卓君尘还算熟悉,正是他小时候得了伤寒,沈寒枫给他取暖用的炎龙珠。

    “别总趴在冰面上,会着凉的。”也不管煤球听不听得懂,沈寒枫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卓君尘抬着一个前爪按在炎龙珠上,滚圆的红眸里看着沈寒枫走远,神色颇为深沉。当初他得了风寒之后沈寒枫才想起送他炎龙珠,如今给了一只灵宠却如同玩笑似的。

    此时心中的不满究竟从何而来,连卓君尘自己都说不清。

    沈寒枫安置好煤球,便同司云很快离开了。卓君尘呆在小洞里百无聊赖地拨着炎龙珠玩,半合着的血眸里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既然师尊和司云已经离开了,那某些躲在暗处的人,也该出现了。

    沉云带着几个人躲在山脚下,看着沈寒枫二人御剑走远,这才从树丛中走出来。

    “师兄,咱们真的要对那黑猫下手?”身边有个人畏畏缩缩地询问。一整天的功夫,他们自然已经弄清沈寒枫遮遮掩掩的究竟是什么。沈寒枫可是十成十的金丹后期,万一真的同他们闹翻了,沉云是金丹初期的真人自然不怕,可他们这些未能结丹的,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沉云低叱了一声:“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就算真叫他知道,他还能为了个小畜生同我们大打出手?”

    那人见到沉云阴沉的神情,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两句,只得同其余几人跟着沉云一同上去。

    冰洞里本就没什么东西,司云又一直等着,沈寒枫便没有再落禁制。沉云一行十分顺利得进入洞府,一眼便看见被关在小洞里的煤球。炎龙珠的光芒不算刺眼,却映得几人的眼睛通红,虎视眈眈得盯着蹦蹦跳跳的煤球。

    沉云半蹲在小洞前,看着里边浑然不觉杀机的黑猫,声音阴郁道:“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跟了沈寒枫这么个主人。咱们送你早点投胎,你来世投个好人家,也不必你多谢我们。”

    身边的人迟疑道:“师兄,不是将它丢掉吗?”沉云一直看沈寒枫不顺眼,是以从前但凡他喜欢点什么,便都想尽办法地丢了卖了。若是掌门什么时候兴起送点宝物给沈寒枫,沉云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他原以为这回沉云只是要把这黑猫丢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只是现在看来,沉云对沈寒枫的厌恶更深重了几分。

    “他占的那个亲传弟子之位本该是我的!”沉云看向他,狠厉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司云亲口告诉过他,掌门在选最后一名亲传弟子时,一度在他和沈寒枫之间动摇。司云是掌门唯一的儿子,又怎么可能骗他!

    “我也要叫他尝尝,失去的滋味儿。”

    ☆、第92章

    黑色的袍角扫过溅了血的洞口,卓君尘弯腰,自那狭小的冰洞之中将炎龙珠拾起。炎龙珠上的血在沾到卓君尘指尖上时便化成了一缕黑烟,露出珠子里边流转的龙形,仍是原本的模样。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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