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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恶龙法则 作者:柔の千舞

    第14节

    亚罗哀怨地看了撒克洛一眼:“不会又是我弹琴弹一晚吧?”

    “这个嘛……”撒克洛轻轻咳嗽了一下,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试图回避话题。

    “反正我不会弹的,”亚罗看到另外两个人的样子,笃定地说,“我才不管呢,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睡觉!”

    “那里有座桥!”艾洛斯的东张西望终于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在夕阳的余晖中,在更远的水面上真的横着一座桥。

    “去看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地方过夜。”撒克洛策马向那座桥跑去。

    “等一下!”艾洛斯忽然抓住了他的斗篷,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了?”亚罗追过来问道。

    “……拉里呢?”

    第71章

    “陛下?”

    拉里困惑地转过身,后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向前看去,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刚才公爵觉得路线不对,于是大家都停下来讨论,拉里也凑在那里听,似乎是关于河流改道的事情。当他以前是流民的时候,他也来过这里,当时可以看到三区到处是灾民,这些人比他们流民好不了多少,局面简直混乱地惨不忍睹。不过既然这里这么乱,他们这些外来的流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们路过了三区以后,就往皇都出发了。

    不过比起现在来,那时候虽然是乱哄哄的一片,但是总比现在死气沉沉的一片好的多。

    国王陛下说过,这里死过非常多的人,拉里觉得虽然那时候的情况不够乐观,但是也还不致于全部死完吧。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觉得非常的冷,这种冷很奇怪,就像要将自己冰冻起来一样。他困惑地看向其余三个人,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依然在争论着到底是走错路了,还是地图有问题,要不然就是河水有问题。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冷,那么……只是自己自身的问题?

    这种寒意就像是从身体内部传递出来的一样,简直就像赤身果体站在寒风凛冽的雪地中一样。他有些艰难地走过去,依偎在一边的树干上,想要休息一下,反正他们三个人正争论到紧要关头。

    拉里低头看自己的指尖,指尖上竟然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霜。现在是秋季,根本不会有这么冷,可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暖意。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是昨天碰上报丧女妖的时候吗?可是身上的伤口都是他自己抓开的啊,而且昨天晚上亚罗将军守了一夜,不会有别的问题的!

    那么是更久以前?在皇宫里吗?不是!皇宫里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那么是在进入皇宫以前?是在做流民的时候,还是在……黑森林的时候?!

    脑袋好像要被劈开一样的疼痛,拉里感觉自己都快死了,那种透入骨髓的寒意简直要把自己的思想也要侵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身上的那种寒意已经消失了,就像它的出现一样,来去没有一点儿的预兆,好像那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拉里抬头向天上看去,天上是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已经晚上了吗?可是就算是晚上,为什么月亮是红色的?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那轮月亮跟平时所见的月亮不同,它不再温和或者冰冷,而是透着一股危险的妖异之气,气势汹汹地挂在半空中,那红色竟然和血一样鲜艳,以致于拉里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一种血腥味。

    他试着冷静下来,这是不对的,原则上他没有移动过,就算陛下他们把自己给忘记了,那么他最多也就是在树边而已,怎么会到这个一片黑漆漆的地方?

    拉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发现疼的厉害——果然不是梦tt虽然在皇宫里半年的时间让自己的自我保护意识有点松懈,但是一旦危险,拉里发现自己依然能调动所有的警惕性。不管他是怎么到这里的,反正看起来不是睡一觉就能回去的地方了。

    他将卡米拉赠送的短刀抽出刀鞘,清冷的光芒在血色的月光下闪过一丝明亮,就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刀刃,它就像一盏小小的明灯,点亮在黑暗中,他忽然想起,卡米拉在精灵语中的意思就是“晨星”,果然,他的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明亮。

    拉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着刀柄,感受到那里传递出来的光明的力量。

    借着短刀散发出来的光芒,他打量自己周围的景色,似乎是在一片密林里,周围的树木长得奇形怪状,好像被施了魔法的,静止的魔物一般,张牙舞爪地站在那里。树叶十分稀疏,所以他能看到天空中的月亮,只是枝桠交错,将天空割成好多的小格子,看起来就像是笼罩在头上的一座笼子一样。地上没有草叶,而是柔软潮湿的泥土,他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以后,听到了水声。

    这里如此安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风声,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拉里甚至猜测这个地方根本不会天亮,天上的那轮血红色的月亮,它既是月亮也是太阳,这里是永寂的黑暗国度。

    他愣了愣,拉里没由来地想起了自己听到过的一个传说,那是他还是流民的时候。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浪者说的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提起的故事,因为现在已经是光明教会的天下,黑暗之神都已经被驱逐出这块大陆了,所以嘛,关于他的一切事情都不被提起了。

    那是一个关于黑暗之神的追随者所做的事情,魔神大战以后,黑暗之神和他的追随者们元气重伤,所以全部离开或者隐匿起来,他们有足够的生命等待光明渐暗的一天,但是有些信徒却等不了,其中就以一名人类的黑魔法师为首。

    在魔神大战中,人类分为了两派,大多数人追随光明教会,抵抗黑暗入侵,而有一部分人却信仰黑暗之神。他们不甘就此隐遁,所以在战争之后,趁着光明势力也在整顿的当口,迅速占据了一块土地,建立了他们的黑暗之都。黑暗之都里建起了黑暗之塔与黑暗之桥,这些建筑都被施了黑魔法,甚至连黑暗之神都来帮忙,巩固了黑暗之都的力量,成了这片大陆中的一块黑暗之地。

    传说黑暗之都里的居民全是魔族与魔物,他们彻夜狂欢,以光明生物的痛苦为欢乐之源,可是这个要塞如此坚固,光明之神的联盟几次都无法攻破。

    “它在哪里?”那时候拉里好奇地询问那位流浪者。

    “已经被扫平了,”流浪者回答道,“可是扫平它的并不是光明教会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组织,而是一个异教的女人。”

    “真不可思议!”周围的人发出惊叹。

    “是啊,所以我说的才没有人会相信嘛,”流浪者笑嘻嘻地回答,“不过呢,也有谣言说,黑暗之都并没有被消灭,它还存在这片大陆的一个地方,具体位置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那是是一片永夜。传说中,它还拥有血红色的月亮,所以那块地方又被叫做血月之乡。”

    拉里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正好好地挂着一轮明亮妖异的血红之月。

    xxx

    亡者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在他餐桌上放着仆人刚送过来的晚餐,它们已经凉到不能再凉了,地牢上方的小天窗上可以看出外面夜明星稀,已是深夜。

    门口的守卫——虽然他们被称作守卫,不过其实根本没干守卫该干的工作,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偷懒,因为公爵其实是派他们给亡者打杂的,而且声明亡者有权利在任何时刻离开。当然了,经过半年来的接触,他们对亡者的印象很好,这个老年人待人亲和,只是有些啰唆,不过年纪大的人嘛,能有几个不啰唆的。

    亡者给他们的印象一点也不像坏人,甚至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平凡的老人,当然了,除了他在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没错,他有一个小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东西,反正他们是一样也叫不出来,不过有一天,他们在送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掉出一缕手指长短的头发。

    他们慌忙捡起来,却又很好奇地询问亡者:“这是头发吗?”

    “不是,这是女人的胡须,”亡者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们。

    自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坚决不肯接近那个工作台。

    通常情况下,亡者要不是在工作台前忙碌,就是在冥想(也有可能是在打瞌睡),虽然是住在地牢里,但是却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守卫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看起来有可能是魔法师、药剂师一类的职业。

    这次,他们奇怪地发现亡者并没有按时吃晚餐,还在餐桌前坐了很久。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从中午回来以后就开始坐在那里,直到现在还没有动过。他们有一个人去问过,亡者只是说中午吃的很饱而已。

    忽然亡者站了起来,走到工作台前忙碌了起来。守卫有些困惑地看着,亡者的作息时间一向很有规律,通常都会在午夜前入睡,早上嘛,通常是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才会起来,偶尔还会赖床,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台前忙碌。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吧,守卫这样想着。

    他打了一个呵欠以后,侧过身趴在桌子上打算睡一会儿。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人轻轻拍醒。

    “亡者大人……?”守卫揉揉眼睛,随即又觉得不对,亡者……?这个人是亡者吗?他穿着亡者的衣服,但是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和公爵一样,他有着大陆上罕见的黑发,一双灰色的眼睛不像老年人那样混沌,而是清澈而温和。他的皮肤白皙,甚至有一点儿苍白,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气色,倒是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气质儒雅的学者。

    可是这个年轻人明明穿着亡者的衣服。

    这是在做梦吗?守卫困惑地揉揉眼睛,但是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变回亡者的样子。

    “这段时间很感谢您的照顾,”那个年轻人声音温润柔和,他灰色的眸子明亮而清澈,“可是我必须离开了,在事情还不是很糟糕以前……”

    “什么?”守卫完全听不懂。

    “我的生活总是一塌糊涂,但是我不介意这种混乱,”那个人轻声说着,仿佛是说给自己挺的一样,“但是,牵涉到其他的一些人……”他顿了顿又说道,“请帮我向公爵大人致歉,恐怕无法报答他的收留之恩,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他的。”

    “亡者大人……?”好像真的是亡者。

    “告辞了。”那个人轻声说着,转身向地牢的出口走去。

    守卫直觉地想要起来追出去,但是身体却像被人重重按在桌子上一样,直到亡者的身影消失,他才恢复自由。

    不过——那个人真的是亡者吗?

    他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牢房。

    第72章

    不知道走了多久,拉里感觉到空气里出现了潮湿的气息,没想到他竟然走在河边。

    这条河仿佛就是忽然出现的一样,在血色的月光下,河水静谧而阴冷,它在流动着,但是没有任何声息,静默地就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他们决定到三区来寻找诺曼的时候,马文主教曾经对陛下说过,他说诺曼梦到了一条寂静的黑色河流。所有人都以为是三区的那条克洛塔河,现在只有它吞没了无数的生命,死气森森,可是……如果诺曼梦到的是这条河呢?

    如果光明之神以这条河来作为警告,那么他想通过诺曼的梦境警告世人什么呢?是黑暗势力的崛起,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占卜梦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正胡思乱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拉里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对方的手还没有离开他的肩头,他的短刀已经横向递了出去,对着身后刺了过去。这是他作为流民长期以来的警惕性,更何况还是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

    “嘿,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险险地躲过他的短刃,举起双手困惑地看着自己。

    拉里也很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诺曼。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诺曼,因为那时候国王陛下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当时候就想,陛下心里会是怎么想,会感到愤怒吗?还是只是觉得不痛快而已?不过,陛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陛下总是那个样子,傲慢地鸟瞰一切,不过关于他和亚罗的争执中,拉里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什么……他好像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些问题,或者是下意识地去回避。

    “你是艾洛斯身边的随从,”对方即使是惊讶,也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只是表现出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诺曼……”拉里点点头:“至少你真的在这里,那么陛下就算没有白走一趟。”想到他之前还鼓励过自己,拉里思量了一下,决定透点风声给对方。如果陛下要责怪的话——反正他只是一个随从,什么都不知道,说漏嘴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意思?”诺曼愣了愣,“哪个陛下?”

    “国王陛下,”拉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诺曼站在血色的黑暗中,身着教会的白衣,手里提着一盏黯淡的马灯,栗色的短发,连同那双清澈的栗色眸子,在月光的晕染下,仿佛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拉里沉默了一下说:“收留身为流民的我,是陛下。”

    “是吗?”诺曼的嘴角牵起一丝僵硬的笑容,诧异也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原来那孩子……”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诺曼仿佛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低声说:“把刀收起来,在这里太显眼了,我们得回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拉里并没有把刀收起来,而是直接询问道。

    诺曼看了一眼那把刀,在黑暗中,它熠熠放光,仿佛能轻易劈开黑暗,听到了拉里的问题,他回答道:“黑暗里。”

    “传说中的黑暗之都?”拉里下意识地问。

    诺曼忽然笑了起来:“黑暗之都?不不,那只是那些低下的魔物幻想出来的地方,这里……是真正的黑暗。”

    “真正的……黑暗?”

    “这里就是黑暗,黑暗会吸引一些头脑发昏的小魔物,所以不要把刀亮着,”诺曼轻轻地将僵在那里的刀刃推开,“听过飞蛾扑火的故事吗?它很容易招惹魔物,因为它的属性与它们相反。”

    拉里迟疑地说:“我走了很久,但是都没有遇到什么……你在骗我吗?”

    诺曼微笑着举起手里的马灯,这时候拉里才看到,无数黑影正在他们周围奔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按照一般的定律,它们早该袭击你了,不过你身上除了这把刀,应该还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敢近身。”

    “我身上?”拉里疑惑地看向自己身上,除了一件轻薄的亚麻短衣和长裤,好像就没戴什么东西了,“是什么东西?”

    诺曼向后退了一步,打量了拉里一会儿,说道:“我没见过这种东西……我最初见你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明显,所以我没有在意。”

    “最初?”拉里愣了愣,“什么时候?是陛下开会的时候,我们在树林里遇见……”

    “不不,”诺曼说道,“更早以前,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他犹豫了一下,形容道,“我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不过是一种很冰冷的力量。”

    拉里很想朝他喊,为什么那时候不说之类的话,但是这件事情毕竟和诺曼没有关系。诺曼说那是一种“冰冷的力量”,这大概就是他之前为什么感觉到那么冷的原因了。

    于是他又重新摸了一遍身上,发现身上真的是一无所有,如果诺曼说那“东西”在身上的话,他又摸不到,那很可能就是在身体里面。

    拉里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身板,为什么那东西会在身体里面,它是怎么进去的,还是……有什么人放进去的?或者说,他来到这里,是跟这个东西有关吗?

    “你还是不打算把那把刀放起来吗?”诺曼看到拉里一直眉头紧皱,不由得提醒他,“你身体里有那个东西,它太冷了,那些魔物不会轻易接近的,你可以放心。但是我想把你带到‘营地’里去,所以你拿着这个——”他看了一眼那把精致的短刀,它一点也不肯停歇地展示着光明的力量,“我没办法带你去。”

    拉里怔了怔:“营地?”

    诺曼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那条静静流淌着的河水,轻声说道:“这条河就是黑暗之源,它流淌着并非河水,而是黑暗与死亡,它甚至将这整片区域笼罩起来,但是这块地方仍然属于我们的世界,所以总会有人迷失在这里。我梦见的就是这条河流,黑色的河水……我无法走出去,所以只能建立一个小小的结界,以抵抗黑暗,但是……我不确定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我们必须通知陛下……或者教会?”拉里着急地看着诺曼,“克洛塔河会持续泛滥是因为这个吗?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很多黑羽鱼和报丧女妖!”

    “是吗……”诺曼有些忧郁地看着那条静默的河水,如同冥川一般寂静漆黑的河水,“它是与克洛塔河连在一起的,所以那些黑暗的魔物会跑到外面去,我只希望……情况不会太糟。”

    拉里将路上的见到的黑羽鱼和报丧女妖的事情完整讲了一遍,当然,他也记得将短刀放进了刀鞘,黑暗重新笼罩过来,他只能看到诺曼手中那盏马灯,散发着浅浅的光芒。周围浓厚的黑暗像是要将它吞灭,血色的月光在它周围游移,仿佛随时会熄灭一样。

    “情况比我想的更糟,”诺曼叹了口气,“黑暗的力量让这些魔物晕陶陶的,有点不知节制了。”

    “我们该怎么办!”拉里焦急起来,这条黑色的河流流速看起来很缓慢,但是却十分坚定,它会缓缓注入克洛塔河,把黑暗带到人间!

    诺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办法,拉里,我们只等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有一个人来结束它,”诺曼轻声说,“我梦到的。”

    拉里怔了怔,轻声问:“是谁?”

    诺曼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就是这个黑暗组成的一部分……”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从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传过来,让正在河边对话的两个人噤了声,“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另一个清丽的声音不耐烦地回答,显然是属于一个少年的,“照我看呢,这里有点像魔界,可是魔界有那么安静吗?话说,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树?”

    “有树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忽然到了这里才奇怪呢?”那个女人一副恼怒的语气,“照我说,该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干嘛费心巴力地把你们弄到魔界来,”那个少年不屑地嘲讽道,“果然,半精灵差精灵一大截,起码精灵还知道带着两个人穿越空间需要什么样的准备和布置……嘿!你别拿着剑在我面前晃,你是在向我挑战吗!”

    “好了好了,”一个沉稳而无奈的男人声音响起,“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为什么月亮是红色的,陛下?”

    “因为黑暗啊,”那个少年轻蔑地回答,仿佛对方一点常识也没有,“黑暗是无形却有质的力量,强大的黑暗会加幅魔物的力量,所以那些家伙才会在河里肆无忌惮地拉人……”

    “那么说,其实月亮没有变颜色,我们只是透过黑暗看过去,才会觉得那是红色的?”男人反问。

    少年回答:“完全正确,比某些半精灵要聪明的多——”

    “你说什么!”女人叫嚷起来,“我完全受不了你了!我才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我们决斗吧!”

    “说的好像我会怕你一样,我可没有骑士那种‘不打女人’的奇怪准则,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还是先找出路吧……”男人的声音充满了郁闷。

    “是陛下他们!”拉里叫起来,“他们也来这里了!”说着,他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了过去。

    第73章

    艾洛斯虽然有回头去找拉里的打算,但是撒克洛却认为去看看那座桥比较好,这样他就容易在地图上定位他们正确的位置,于是众人就去了那座桥。

    出乎他们的意料,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这座桥,事实上,也不会标出来,因为这座桥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从简陋的程度上来看,搭建的时候非常匆忙,应该是为了让车辆通过,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桥。

    “看起来也有人和我们一样迷了路,”撒克洛看了看说,对岸是一片草地,再不远就是一片森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看完了没有?”艾洛斯有些着急,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拉里这家伙只是普通的人类,报丧女妖的声音就是叫给普通人类听,让他们发疯的。

    “是教会的人,”亚罗蹲下来说,她在桥头看到了教会的标志。

    就在艾洛斯要回头去找拉里的时候,亚罗却说在前面的树林好像看到了拉里。

    “看起来像是,”亚罗不确定地说。

    拉里不会跑到他们前面去,更何况拉里也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但如果是他呢?冰冷之心在他的体内,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东西,而且这种上古植物几乎已经绝迹了。

    于是艾洛斯只好去密林里寻找,可是他们才跨进密林,就来到了一片黑暗的地方,再想退出来已经不可能了。

    “我们到了什么地方啊,”亚罗捡起一根树枝,却没办法用火魔法点燃它,“这里可真黑。”虽然她也拥有精灵的夜视能力,但是这里却好像被蒙上一层黑纱,这会儿她终于能够理解真正的人类走夜路的艰难了。

    艾洛斯翻了个白眼,他已经不想跟亚罗去解释,这里看不清楚并不是因为她的夜视能力失去了作用,而是这里漂浮着都是黑暗,她看不清楚是很正常的。至于亚罗说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倒大概知道,这里就是桥对岸的密林,至于密林里为什么会变得有点像魔界,艾洛斯也说不清楚了。

    他仰起头,血的一般的月光透过奇形怪状的枝桠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黑暗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为十分彻底的黑暗生物,他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好。不过这会儿,他还是不要表现地这么明显比较好。

    三个人都能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中都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魔物在窥伺他们,不过这种等级的魔物对他们来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就当做没看见了。

    这时候传来了拉里的声音:“陛下!”

    艾洛斯惊喜地转过头,这个地方不但空气清新,甚至连他要找的拉里也在这里,简直太美好了!艾洛斯在心里唱着赞歌,转身向拉里的声音方向走去。

    艾洛斯看到拉里,正要走过去问问他,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他应该是在他们后面的地方才是,不可能跑到他们前面去的啊。

    可是当他看到拉里的瘦弱的身影的时候,却在那里站住了。

    在拉里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着教会白色长袍的少年,如同幽灵一样站在那里。黑暗在这里肆无忌惮,却不敢染指他的身边。只是这里的黑暗过于深沉与浓烈,仿佛要随时将这一丝白色吞没一样,那个少年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苍白的幽灵。

    艾洛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安静着,这样说起来,他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幽灵。

    不过不是的,光凭他身上现在弥漫出来的光明系的力量,就不可能是幽灵。像这种人在死后根本连变幽灵的机会也没有,他自己就会把自己净化掉。之前在皇都见面的时候,那种光明系的力量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在这里,黑暗越浓,光明系的力量就越大。虽然他把它们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但是像艾洛斯这样程度的黑暗生物,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时间,两个人沉默不语,都在打量对方,盘算着如果动起手来,应该如何应对……之前在皇都的那种友好气氛荡然无存,这虽然很遗憾,但是也不需要惺惺作态。他们是自魔神时代开始就对立的两种力量,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好在两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嗳?拉里,你怎么跑到我们前头去了?”亚罗跟上来困惑地说,她一向不擅长察言观色什么的,更何况,就算她看出艾洛斯脸色不好,也觉得与她无关。

    拉里连忙活跃气氛,转移话题什么的最必要了!所以他连忙跟他们解释,把自己遇上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说到诺曼也看到这股冰冷力量的时候,艾洛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以眼神询问撒克洛,撒克洛也是困惑地摇摇头。

    艾洛斯之前以为撒克洛是半精灵,因为精灵的血具有某种程度上的封印作用,当然,魔神的血效果更明显,只是艾洛斯没往这上头去想罢了。按照封印规则来说,魔神的血可以封印住冰冷之心,这不是绝对的,但是一两年内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没有理由现在过了半年就开始消融。

    这难道是因为魔神的血里混入了人类的血统的关系,所以让效果大打折扣?这倒很有可能,魔神和人类生下的孩子,在蛮荒年代到现在,撒克洛恐怕是第一个了,因为在古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诺曼已经从拉里的口中得知,这三个人——国王陛下,撒克洛公爵与亚罗将军,希尔铎最有权势的三个人,是来寻找自己的。虽然有点小小的惊讶,不过现在根本不是惊讶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艾洛斯一眼,艾洛斯正在和公爵大人眉来眼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诺曼的眼神,诺曼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预知梦中,来营救他们,并且结束这个黑暗空间的人就是艾洛斯吗?

    这个梦是他在几天前梦到的,这个梦非常黑暗与抽象,大概因为它表现的就是黑暗本身。在宗教的理论上,光明可以驱散黑暗,就像黎明的曙光替代黑夜一样,可是其实不是那样的,光明与黑暗之间并没有绝对,这只是两种力量的较量,本身不具备任何宗教意义。

    “我们走吧,”诺曼转过身,手里提着马灯说道,“我先带你们去营地。”

    艾洛斯与撒克洛走在最后面,两个人在那里交头接耳:“拉里身体上的冰冷之心,你能看出来吗?”

    艾洛斯奇怪地看着撒克洛:“我怎么可能看出来,我又不是诺曼,我只是一条很平凡的龙啊。”

    平凡的……龙?怎么听怎么奇怪啊。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撒克洛马上说:“冰冷之心的封印似乎快要解开了,怎么会这样?拉里会有危险吗?”

    “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你半吊子的魔神血统,让封印效果大打折扣,”艾洛斯一副“我就知道半吊子的魔神靠不住”的口气说。

    撒克洛郁闷:“会是我的原因嘛?那拉里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把冰冷之心拿出来,重新封印它。”

    “你终于说对了一件事情,”艾洛斯说,“如果等封印解开了,拉里会被整个冻住的。”

    “可是……怎么才能拿出来?”混血魔神对魔法啊,空间啊,力量什么的一点也没有概念,对光明神的教义倒是非常清楚,“而且不能让拉里知道。”

    “为什么?”艾洛斯反问。

    “如果拉里知道你收留他,只是因为利用他的身体做容器,他会难过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艾洛斯困惑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很可能作为流民饿死,也有可能会死在西境开荒的进程中。”

    “……人类的想法会比较不一样一点,”撒克洛委婉地说,“我们最好还是偷偷地进行,如果你还想要冰冷之心的话,那种东西,我在用血封印的时候就觉得很不稳定。”

    “的确很不稳定……”艾洛斯深有同感,“这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力量,在这里当然会不稳定……当年魔神大战的时候,法师们都干了什么好事啊!”艾洛斯指的是,为了对抗光明的封印力量,而对这些冰冷之心的宿主赶尽杀绝的事儿,以致于他们现在那么难找。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发现撒克洛站在那里不动了,他问道:“你怎么了?”对方没有反应,于是艾洛斯很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

    撒克洛不知道是正在出神还是怎么了,被艾洛斯推到了地上。

    “嘿!”亚罗气势汹汹地转过身,瞪着艾洛斯,“你说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动手?”

    艾洛斯哼了一声,估计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这个耳尖的半精灵都听到了,于是冷冷地说:“他忽然不动了,我只是想看看他怎么了?”

    “唔……”撒克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四处打量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哪里,”艾洛斯抱着肩膀凉凉地说。

    由于他们的动静,让走在前头的诺曼与拉里都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他们。

    撒克洛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地说:“刚才……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没有人叫你。”亚罗说道,“你们一直在说悄悄话,不过周围挺安静的,你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打扰。”

    “我没有听到有人叫你,”艾洛斯打量了一下周围说。

    诺曼也在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说道:“小心点,可能是有什么迷惑人心的魔物跟着我们,最好快点到营地里去。”

    第74章

    撒克洛再次听到了一个在叫自己的声音,他转过身,后面是一片黑暗,其中散布着一点点猩红色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窥伺着他。

    艾洛斯推了他一把,凑近他:“你真的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你吗?”

    对方不设防的靠近,让撒克洛有些心猿意马,金色的发丝拂过手背的时候,带来一种酥、痒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抓住那把头发。

    幸好另一个人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也没有感觉到头发被人抓住了,看到对方不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觉得是的,”撒克洛严肃地说,他甚至都没听清对方讲了什么,只是手指把玩着手里那束柔软亮丽的金色头发。

    “好奇怪,你可是有魔神的血统的,对这些魔物的魅惑声音是免疫的,”艾洛斯奇怪地说,“我可不相信诺曼刚才说的。”

    “我也不相信,”另一个人毫无原则地附和道。

    艾洛斯白了他一眼,压根不认为对方懂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好不再追究下去了。

    xxx

    诺曼所说的营地,大的超乎这几个人的想象力,几乎可以称作是小村庄了。房舍虽然简陋,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甚至连耕牛都有,不过看起来没有人有种庄稼的打算。

    “真厉害,很大的一个光明结界,”艾洛斯坐在树枝上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类聚居地。那里升腾着袅袅的炊烟与人类的喧闹,让这片死气沉沉的黑暗多了一丝活力。多么奇怪的事情,这些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和脆弱,但是每到一处地方总能掀起莫名其妙的热闹与仇恨。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真是造物主的创作出来的杰作。

    “你为什么呆在这里?”诺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兴致缺缺地说:“比起那里,我觉得呆在这里比较舒服,啊……怪不得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魔物。”

    诺曼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那个人的侧脸。这里没有风,他的金发懒散地披在肩膀上,亮丽地像是黑暗中的曙光,黑色的斗篷自他的肩侧垂落,偶尔露出猩红的内衬,泄露出些许血腥味。在愈加浓烈的黑暗中,他似乎与周围的黑暗有种诡异的和谐,却又傲慢地凌驾于它们之上,就像他就是这片黑暗的主人。

    “我听说了马文的事情,我很抱歉,”诺曼轻声说,这件事情他是听拉里说的,亚罗在一边做补充说明。

    他之前到皇都,原本的意思是想对抗皇权,但是他都还没来得及行动,马文却奇怪地开始行动了,先是将伪王的事情告诉了亚罗,促使对方从西境赶回来。又告诉艾洛斯,自己下落不明,想要借助精灵的力量,并且许诺下大笔金钱,促使艾洛斯离开皇都,到了这里。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了了,这个马文应该是在策划着什么,而自己的到来,并且带去的预知梦就是契机。看起来自己在那些宫廷的争斗上,完全不行。

    “多亏你,我才能过上几天怀念的日子,”艾洛斯忽然偏过头看向他,“知道吗,我原先一直想不起这种黑暗来自哪里,但当我看到你的营地,我就明白了,诺曼,这里是魔神的领域。”

    “魔……神?”诺曼怔了怔,这个不详的称谓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理所当然地想起了教廷里那副一片黑暗的画。他小时候会对着那片黑暗看很久,仿佛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吸进去一样。

    照顾他的人曾经说,以前的教皇封印了魔神的一部分,这幅画就是。他用尽全力,将魔神的一部分封印在画里,并且选择在这里建立了教廷,用光明神神圣系的光明力量,压制住对方。这个故事一直流传在祭司们口中,但是对前来参观教会的人只字不提,就好像那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也似乎是被外人知道。

    自从他接触光明教会开始,就是关于黑暗之神与魔神的各种传说。教皇曾经对他说:“你和我都很幸运,我们出生在一个没有黑暗之神和魔神的年代,想到魔神之战,教会里甚至是小孩子都会上战场去与魔神搏斗,来献祭自己的信仰,而我们却只需要给普通人信仰的力量就可以了。”

    这里的黑暗如此冰冷与浓厚,血色的月光洒下来,将一些染上血腥气,就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我们该怎么出去?”诺曼忍不住问,“如果是魔神的话……”

    “恐怕没办法出去吧,”艾洛斯耸了耸肩,他发现自己跟人类接触了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担任说明员的职务,这些知识不是应该由教会里的人传授吗?“这是魔神的领域,私有领域这种概念你明白吗?空气,水源甚至是灰尘,都是他的所有物。”

    “不对,”诺曼反驳道,“那些魔物不是溜出去了吗?顺着水到了外界,我们也应该出去啊。”

    艾洛斯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真奇怪你的古代史是怎么学的,魔物对魔神来说,就像是他的一部分,他才不管它们干嘛去,因为无论这些东西去哪里,都是他的一部分,就像……风筝和线,但我们身上没有线,所以我们无法离开。”

    “可是我们的食物不多了,”诺曼说,“我们的救援队伍到了这里之后,发现了很多人被困在这里,救援物资最多只能再支撑半个月,否则……”

    艾洛斯皱皱眉头:“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在魔神年代,人类就是这么生活的,其实你也用不着给他们加个光明结界,因为他们已经被打上私有物的标志了。反正魔神年代,各个魔神划定领域的时候,人类也顽强地活了下来,我相信他们现在也可以……”

    “别开玩笑了!”诺曼打断他说,“我们怎么可以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艾洛斯偏着头,忽然笑了起来:“你想离开?为什么?这里很安全,如果当年不是魔神互相看不顺眼,引起了大混乱,也不会轮到光明之神露脸,现在的世界很可能还是这个样子。”

    “那么你呢?你难道不能出去吗?”诺曼问。

    “我?”艾洛斯耸耸肩,“一般性来说,得到魔神的许可,我就可以穿梭在各个魔神的领域,毕竟我们跟魔神的关系还可以。”

    “你……你究竟是什么?”诺曼问,毫无疑问,他能看出他黑暗的属性,但是分辨种族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他就无法办到了。

    很骄傲地告诉他,自己是一条龙?还是算了吧,他还打算图谋教会的财富呢,告诉诺曼的话,他一定会小心提防的!

    诺曼看到艾洛斯没有回答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如果你不把我带回去的话,你怎么跟马文拿金币?”

    艾洛斯笑起来,他坐在纤细的树枝上,无趣地晃晃脚:“你说的很对,我会带你离开,但是我不保证是完整的,没有人能在魔神的领域里带走任何东西,你要真想离开,我建议你留下一部分的灵魂。你拥有这片大陆上最纯净的血统,诺曼,你知道你身体里有光明之神的血脉吧?”

    诺曼听到这里,露出一脸嘲讽:“是吗?你觉得光明之神的血统有这么昂贵吗?”

    “至少对魔神来说,这是挺不错的,”艾洛斯轻声说,“他们喜欢吞噬一切力量,无所谓光明与黑暗。”

    他仰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红色的月光被黑暗遮遮掩掩,透着一股妖异之气。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怀念过去,天空是如此忧郁,空气中充满了魔神的黑暗力量,他们如此强大与孤独,站在这片大陆最强的制高点。

    只可惜,现在魔神的年代一去不返,而这里的这个魔神,没准是和撒克洛一样的半吊子。

    “一部分灵魂是什么意思?”诺曼又问。

    “随便你,可以是痛苦的,或者后悔的那一部分负面情感,这样你永远是一个快乐的人了,”艾洛斯建议说,“不过,你有时候依然会感觉到这一部分,比如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感到空虚与难过,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你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你的灵魂被献祭,被拿走了一部分,即使那可能是你最坏最难过,最希望他消失的一部分。”

    诺曼沉默了许久,那双栗色的眼睛映着血红色的月亮:“也许我会选择另一部分,快乐与幸福的那一部分。”

    艾洛斯困惑地偏偏头:“噢,你的选择跟别人不太一样噢。”

    “因为那是我活下去的力量,它让我知道该去做些什么,”诺曼轻声说,“也许这样意味着之后的人生,我大概会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艾洛斯看向他,这个年轻人有着有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忧郁与沉重,他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一切的中心,因为他是这片大陆上,光明之神留下的血脉,他理所当然会受到最好的待遇,就像国王一样,因为血脉而尊贵。

    “这是你的选择,”艾洛斯站起来说,“有人以快乐为人生目标,有人以痛苦为力量源泉,很显然,你是后者。”

    “那这些人呢?”诺曼犹豫地问,“他们无法离开吗?”

    “我没办法带这么多人出去,行行好吧,诺曼大人,”艾洛斯苦笑着站起来,轻松地跃下这棵高树的树枝,“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啊。”

    诺曼一个人站在树枝上,看着那根刚才艾洛斯所在的树枝,它在那里轻轻颤动,他抬头看向远方,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第75章

    “魔神?有魔神你怎么不早说!”亚罗压低声音质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最坏的打算,你们每个人都要留下一部分灵魂,”艾洛斯坐在椅子上说,然后看了撒克洛一眼,“他不用。”

    “为什么呀?”亚罗说道,“不公平!”

    “行啦,这个世界上哪有公平,”艾洛斯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人类我就没办法带出去了。”

    “我们不能留他们在这里!”亚罗立刻说道,“他们会被魔物吃掉的!”

    “正好相反,女士,”艾洛斯觉得反驳亚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他们会活下去,和他们的祖先一样,生生世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直到……”

    “直到?”诺曼立刻问道。

    艾洛斯耸耸肩膀,看着在场人的反应:“直到魔神离开这个世界。”

    “那要多久?”撒克洛终于出声了,至于艾洛斯刚才说他不用留下一部分灵魂,而可以离开,估计就是因为他有一半的血缘是魔神的关系。

    “魔神大战以后,所有的魔神都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领域,”艾洛斯说道,“比起这片大陆,他们的世界要有趣的多,但是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这位魔神……至于他什么时候想走,那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现在在一间小屋子里讨论,避免让其余的人听到,这件事情会激发人类不安的情绪,没有人会想一直住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就算这是他们的祖先曾经经历过的生活也一样。

    “我们要去和魔神交涉,我、撒克洛和诺曼。”艾洛斯说。

    “我也要去!”亚罗说道,“我不放心诺曼。”她看了诺曼一眼,这个人是光明神的血脉留在人间,理所当然要受到最好的保护,尤其对精灵来说。

    艾洛斯是无所谓,他看了拉里一眼,“那我也得把拉里带上,他呆在这里也不安全。”

    亚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该怎么去?用走的吗?”他们之前还有几匹精灵马匹,但是在过桥的时候,他们光顾着观察桥的情况,所以将马留在了对岸,这会儿她不禁后悔了。

    艾洛斯看了一下人数,清了下嗓子,准备说话。

    “你感冒了吗?”撒克洛问。

    艾洛斯瞪了他一眼:“没有,我只是想说话。”

    亚罗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能不能长话短说,我们被困在这种地方已经够糟了,你别再突发奇想了好吗?”

    艾洛斯冷哼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坐在我身上,这样会节省很多时间。”

    “你背上?”轮到诺曼惊讶了,毕竟比起他来,这个金发少年看起来同样纤细,就算是黑暗生物也……有点过了吧?

    只有撒克洛为自己的恐高坚持:“我觉得我们还是用走的吧,我刚才吃的很饱,散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亚罗嘲讽道:“在一大片魔物堆里?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艾洛斯只好作罢,他们只能用走的。

    “沿着这条河吧,”诺曼说道,他一身白袍,在黑暗中十分显眼,“这条黑色的河流里充满了黑暗的力量。”

    “虽然是魔神,也太奇怪了吧,”艾洛斯四处打量着,“他干嘛忽然划定领域呢,虽然我理解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模式,不过,他干嘛不回湮灭空间呢?”

    “也许有什么东西让他留了下来,”黑发的公爵温柔地看着他说道,反正他就算也魔神的血统,也不会去那个“有趣”的奇怪空间,比起那个地方,他还是更愿意留在这片吵吵嚷嚷的大陆和这个人在一起。

    艾洛斯不屑地转过头:“魔神的大脑回路有够奇怪的。”

    亚罗拿着剑,一边走在诺曼的身边:“这句话我倒要赞同一下,他干嘛不跟着他的同类回那个该死的空间呢,留在这里跟我们较劲有意思吗?”

    艾洛斯冷哼一声:“魔神犯得上跟你较劲吗?要我说呢,魔神还巴不得让你出去呢,你在他还嫌闹腾。”

    xxx

    亡者走过反射着灿烂星光的湖,他灰色的长袍扫过柔韧的草叶,带走了草尖上的露水,让下摆有些潮湿。静谧的夜晚带着秋叶的寒意,远处的密林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夜雾,在那里耸立的黑色城堡更显得晦涩不明。

    这是距离皇都不远的地方,皇都的很多贵族都在这片地方建有城堡,亡者要去的就是其中一座。

    他对这座城堡十分熟悉,这座城堡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它建于魔神大战快要结束的时候,属于一个强大的家族,后来这个家族因为在大战中军功赫赫,被赐予了第五区的土地,成为了第五区的总阁。

    这无疑是这个家族最辉煌的时刻,毕竟五区是仅次于皇都的繁华地区,甚至可以说,整个国家的运作在一部分上都是依赖于五区的税收和产出。对这个家族来说,这是至高的荣誉,因为国王陛下的信任,将整个五区赐予了他们。

    当然了,国王的命令一颁布下来,他们都动身去了五区,而这座城堡只作为他们来到皇都的住所,毕竟这个家族有一整个区的事务要忙呢,可不能像别的贵族那么悠闲地整个社交季都呆在皇都。

    等到家族没落了以后,这座城堡也荒废了下来,在时间的更迭中慢慢腐朽,直到现在的五区总阁克兰德公爵来到皇都以后,才被打扫出来。

    亡者对那座城堡的印象不深,因为离开那座城堡的时候,他还很小,而自从离开这里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虽然弟弟休斯会对这座城堡的印象更淡薄,不过那里对他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在那里感叹了一会儿岁月如梭,青春不再之类的悲伤以后,提着袍子向那里走去。

    他的姓氏是安尔,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不过历史书上一定能找到关于它的记载,它被当做了反面的典型素材,用来警示后人。

    亡者·安尔不是一个可以在公爵家的地牢里安度晚年的亡灵法师,也不是可以笼着袖子以贩卖药物为生的商人。他曾经继承了权力巅峰中的家族,却葬送了安尔这个姓氏,而在这片大陆上流浪至今。他们曾经比肩皇族,睥睨天下,可是现在却成了一堆枯骨,声名狼藉。

    也许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他们曾经接受过那么高的荣耀与富贵,就要承担因此带来的低潮与代价,没有任何东西是那么容易获取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快要黎明了,空气很干净,亡者的灰色眼睛看向那座依然矗立在黑暗中的城堡,就像一座墓碑。

    原本通往城堡的路径已经被杂草掩盖,新的五区总阁又开辟了零一条道路以便马车进出,它宽阔而笔直,让这座城堡看起来更具威慑力。

    门童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的爷爷是花匠,负责西馆那边的花圃和树木,他则在早晨负责看门。他在清晨的阳光中伸了一个懒腰,一般性来说,没有人会在这么早的时候造访,毕竟皇都的城门还没有开。克兰德公爵一直住在皇都的府邸里,这样举办舞会什么的更方便,不过随着天气慢慢变凉,皇都的社交季也进入了尾声,在半个月前,公爵住到了城堡里。随着公爵来的,还有几个陌生人,不过他们都被公爵称为“贵客”,受到了上层贵族的待遇。

    城堡里的人,因此而忙碌起来,又新招了许多仆人才算应付过去。好在他只是负责看门而已。

    所以,当走来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轻人的时候,他有些奇怪,他听爷爷说起过那条已经被废弃的路,那是他爷爷还年轻的时候才有的路,后来实在不能用了,才另起了一条路,他很好奇,会有人从那里过来。

    他连忙迎了过去,问道:“先生,您是谁,是来做什么的?”他打量着对方,既没有任何家族的标记,也没有任何能显示身份的东西。对方缓缓走过来的样子优雅而沉静,让他想起了从事某种已经不存在的职业的人,虽然那种职业他只在传说中听闻过。

    “我是来找我弟弟的,”那个人轻声回答,对方安静地站在那里有种娴静与优雅,这种气质他通常在一些大贵族身上见过,“请麻烦转告休斯,说他哥哥来了,”说着,他伸出手,将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褪下来,递到自己的手里,入手有些沉重,“给他看这个。”

    “好、好的,先生,”他连忙说,“请在这里等一下。”说着,让另一个门童过来带这个人去等候厅,自己转身跑向西馆。

    休斯先生也是克兰德公爵的贵客之一,他们都被安排在西馆,一般是禁止城堡的仆从接近的,不过既然是指明要找他的,只能跑一趟西馆了。

    于是,休斯在一大早就收到了哥哥亡者的戒指,他有些困惑地抛了抛手里的戒指。他还不太明白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要跟他撇清关系,并且坚决要离开的哥哥,怎么忽然跑回来了。

    “准备早茶吧,看起来我的哥哥还没有吃早饭,”休斯站在窗口,轻声对身边的仆从说,“还有红茶蛋糕和蓝莓松饼。”不管多少年过去了,他的口味好像一直没有变。

    他推开窗户,拂晓的阳光温柔地照在窗台上,和记忆中一样,前面的花圃里种满了白色的玫瑰,芬芳而瑰丽,可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而此刻,阳光再也温暖不了他的身体,因为他只是一个亡灵,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百多年前,那个他被哥哥杀死的夜晚。

    世界上有一些美好的东西,会让人留恋不已。他曾经尊敬的,满怀憧憬的哥哥,却这样杀了他,也扼杀了他的未来,让他后来的三百多年都深埋在充满着腐朽气息的土壤里,直到某天,血的味道唤醒了他……

    第76章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啊,”亡者由衷地说,激动地走到桌子边坐下,满满的一桌的食物,让他有种想要改变信仰的冲动。流浪了那么久,他还是最喜欢贵族生活中丰富精致的美食,这些可不是中立之神能带给他的。

    休斯动手为他倒上红茶,绘着鸢尾的精致茶杯里立刻散发出红茶特有的香气,与刚烤制好的蛋糕松饼格外相配。从晚上走夜路来这里,不惜弄湿了袍子,而且脚也有点痛——不过,看着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亡者感动地想。

    休斯也觉得很饿,他总是很饿,亡灵就是这么一种空虚的存在,就像身体里有一个巨洞,让他感到饥饿,可那不是食物可以填满的。

    为什么人们总是觉得亡灵是可怕的,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可是死亡不是终结,却是另一种历程的开始。这条路没有终点,直到被血肉所填满,直到所有仇恨都被消弭,那是一个更黑暗的终点。

    休斯轻轻举起茶杯,他既闻不到香味也感受不到水流过喉咙的舒缓——回到这个世界,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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