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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2节

    心上人有时候有些迟钝,有时候更是呆呆的,那种硬是把茫然装成肃然的表情,更是可爱至极。

    幸好慕长云正忙着,不知道床上之人此时在想什么,否则即使不直接提剑把人给劈了,也少不得再揍一顿。

    堂堂七尺男儿,被说可爱,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你对我辣么好,一定是喜欢我哒!

    慕长云:哦。

    柳栖雁:云云,伦家贞操都给了你,你要对伦家负责!

    慕长云:直接揍!

    柳栖雁:云云,你好可爱!亲一记(づ ̄3 ̄)づ╭~~

    慕长云:……呵呵,皮又痒了?

    ☆、52|第五十一章

    在床上装死两天,柳栖雁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他出门一看外面春光明媚,兴冲冲的就想拖着慕长云出门游湖,却被自家总执事楼寻逮了个正着。

    此时的楼寻一脸严肃正经,目不斜视就扔下一大堆楼内事务,看得一旁的慕卓嘴角直抽抽,他此前猥琐偷笑的行径,简直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两面派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的吧?

    就在柳栖雁垮了脸的时候,他又接着递出一张请帖——两个月后行止山庄举办武林会盟,让人彻底没了脾气。

    原本,每次武林会盟举办,云曦楼这种非正非邪的组织,都是随便派个人过去打酱油,甚至不用告知他这位楼主,只需要会盟过后将武林大致动向上报即可。但这次怕是不行了。既然逸王门客跑来说行止山庄有异,还特特找上慕长云,那他少不得要亲自去走上一趟,好帮助自家心上人。

    楼寻把请柬给他,很及时,很贴心!

    慕长云对着请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做工很精致,内容却很随意,想来云曦楼一向当围观群众,就不怎么受重视了。

    这一世云曦楼显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掺和进江湖上的各种权利争斗去搅混水,因此虽然势力大,依然却给人一种十分边缘的感觉。与其这说是个武林门派,还不如说是个,与武林人士做生意的商业组织。

    “你打算以何身份前去?”

    “唔,前几次都是主楼副执事与南楼执事同往,如今,吾便借主楼执事之名前去好了。”

    “你那些东南西北楼的,真是难以分清,之前那位蓝明明,是……西楼的?南楼又是做什么的?”

    “嗯,蓝明明是西楼执事,负责收藏整理典籍;南楼则是专门负责武林事务,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东楼则是负责负责产业经营,买卖消息;北楼嘛,说起来神秘,其实就是做人命买卖的。”

    慕长云听了觉得有些复杂,上一世云曦楼最后被灭,但在最后大决战时,似乎并非所有的势力都被拔出。莫非最后他们竟有所保留地退守以求东山再起了?还是说,楼里有内奸,提前分化解决了这些个不同分工的部下?

    柳栖雁对于楼内事务一向不很上心,除了总被楼寻逮住,其他时候都是能躲则躲,此时也懒得多说,便转移话题邀请道:“长云可要与在下同往?”

    摇了摇头,慕长云心里对这人有点点不舍,但面上也没表露什么,只是道:“在下应是与叔祖一同,看来你我要暂时别过了。”

    上一世,就是在这次武林会盟,叔祖丧子之痛尚未平复,就猝不及防地被泼了好大一盆脏水。这一世有自己先前的提醒,加上小堂叔还活得好好的,且那幕后黑手如今也该知晓,他已经取得了大诏令,那所谓的“为了取得武林权势,取代行止山庄地位,而向武林同道下黑手”的罪名,无论如何也应是扣不到他家头上了的。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到最后尘埃落定,谁知道那些个仇家又会弄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来?慕长云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必须得跟着去!

    对面柳栖雁看心上人说完道别,就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略心塞。

    这些天他们明明亲也亲过了,看也看光了,他可都记得呢,他家长云这些日子对他极好,处处纵容,照顾妥帖。可等他刚一痊愈,怎么脸就变得这么快呢?揍他一顿不说,下手一点儿不放水,现如今还这样不把他放在心上!

    要分离了,难道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吗?总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万物不过眼的样子,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分不清楚状况的人,既然两人各自有需要代表的身份,各自有需要处理的事务,那么潇洒作别,来日再见,才是最好的。

    柳栖雁是在追求慕长云,但他要的是心上人的欣赏乃至爱慕,而不是对方的厌烦嫌弃,自然知道分寸。他有他的骄傲,他会对慕长云很好,爱他重他,以他为先,却不会低声下去地去祈求。而且他相信,慕长云也不会看上一个把自己看得太低的爱人,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有整个后半辈子去慢慢软化这人的心。

    于是收拾停当后,两人也顾不得什么春日游湖了。毕竟两个月的时间,先要赶回各自的老巢,然后再出发前往行止山庄,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两路人马便在别庄门前道了别,一队往西,一队往东,各自离去了。

    慕长云心情不错,这趟行程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虽然出了些意外,但结局总还算圆满。相反,路菲菲和她那位不知名的“主人”虽然逃走了,但自己拿到大诏令的确切消息也传了过去,好歹对于肆无忌惮的某些人来说,能算个牵制。

    至于心中那口恶气,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所以,心情越愉快的时候,看到糟心的人,就会觉得越讨厌。

    这日夜里,几个护卫找到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夜宿。刚把火堆燃起来,江昊阳却带着段青青与连妙琴闯了进来,格外让人不爽。

    段青青依然对她的公子殷勤万分,而连妙琴则与江昊阳忙着眉目传情,显然又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

    慕卓不清楚几人之间的事,只觉得自家公子自从这位江公子出现后,周身的温度降低了好多,直接从春暖花开转入了腊月寒冬的状态,赶紧坐远点降低自己存在感。

    慕长云直接冷了一张脸,冲江昊阳看了两眼,便再不理会,心里却在想:路菲菲受了伤,怕是不敢让这家伙知道,不过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这个面善心恶的连妙琴了?

    他可还记得此女对自家小堂叔骗情骗色,还想下毒害命的事呢。

    只是山神庙毕竟不算自己的地方,对方想来此过夜,他也不会把人赶出去,只希望这几人能识相一点,别来招惹他。前不久他还想着,路菲菲暗算柳栖雁那口气没咽下去,若是此时江昊阳要来触他霉头,可就别怪他凶恶了!

    可惜烦什么来什么,江昊阳见到慕长云一行,怔了怔,起先并没有说什么,先将两女安置妥当,而后便巴巴地跑来打招呼。

    “慕公子,真是巧啊,看来您的伤已尽痊愈了。”

    慕长云勾起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淡道:“托江公子福,本人无甚大碍。”

    那日两方不欢而散,这人今日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慕长云也真是佩服他这么厚脸皮。

    孰料对方闻言后也不离开,竟一脸诚恳地说道:“慕公子,那日里多有误会,你我二人素来交好,何必为了那么一点子误会,伤了和气呢?”而后不等慕长云说什么,便大度一笑,接着道,“大丈夫立世,本当胸怀宽广,不若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成就一段友人间的佳话?在下在此先行向慕公子赔个罪,还望慕公子莫要再多计较了!”

    呵,话说得倒是漂亮!合着他若是还计较,就不是大丈夫而是真小人了?慕长云心中嘲讽,眼中也露出一丝蔑色,再瞟向坐在角落里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连妙琴——哼,这货的眼光,真是不挑!

    既然你非要来恶心我,那么我也不必对你多客气!慕长云直接避过江昊阳的赔罪,反而说起了其他:“江公子的红颜知己倒是越发多了,只是这有毒的红颜,也不知阁下可消不消受得了!”

    江昊阳见自己故意放低姿态,这慕长云却毫不理会,本就心中难堪,而他竟还说道起了他喜爱的女子,更是怒不可遏,斥责道:“慕公子这般对女子说长道短,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呵呵,大丈夫有仇报仇,难道因为仇人是女的,就该放过了?”

    “慕公子此话何意?”江昊阳一听此言,倒是一惊,原以为慕长云只是小鸡肚肠地想找自己不自在,难道还真另有原因?

    “那位连妙琴小姐,何必假装与在下不识呢?”慕长云嘲讽地瞥了江昊阳一眼,转头朗声冲着两位女子所在之处言道,“连小姐当初对我家小堂叔情深意重,不过短短几月不见,竟已忘情至此么?”

    下毒的事,慕连两家各自心知肚明,真要追究起来,却是很难说清。即便说了,这江昊阳也未必会信,讲不定还会跳起来指责自己污蔑,还不如就这“情”字,好好说道说道。

    连妙琴闻言顿时白了一张脸,眼中似两潭秋水,欲语还休地看向江昊阳。

    江昊阳见此刚想说什么,慕长云便又继续开口:“何况,江公子,你家路姑娘这些时日身受重伤,你不去照顾安慰她,反而与别的女子这般深情厚谊,也不怕佳人伤心么?”

    话音一转,又扔下一个霹雳弹,直把江昊阳炸得云里雾里。

    “妙琴何时与你家小堂叔‘情深意重’?菲菲又何时‘身受重伤’?慕公子莫要信口开河!”

    “呵,在下从不信口开河,阁下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这位连小姐,当日她在小堂叔面前那番痴情模样,在下可还都历历在目。而路菲菲么,”见对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慕长云总算有种出了胸口憋着的恶气尽出的感觉。重生之后就一直想离这人远远的,离他后院里那些女人远远的,但既然他们非要个个贴上来找事,那他又何必继续客气!“那日在湖底,路姑娘与她家主人,欲来偷盗我慕家祖传之物,而后受伤逃离,算来也有半月多,阁下竟是毫不知情么?!”

    “……什么!”江昊阳不想相信慕长云所言,菲菲怎么会去偷盗?又哪里来的主人?但此时他心中却一幕幕地回放着与路菲菲邂逅以来的各种相处场景,竟觉得似乎有无数的破绽,“慕公子家祖传之物,莫非是——?”

    “看来,路姑娘也与阁下说起过。”慕长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阁下此前在吾等危难时出现,难道还真以为是巧合么?”

    之后,他便再不多言。

    有些事点到为止,让这人自己怀疑去吧。就他上辈子的印象,江昊阳虽然多情,却也同样多疑,曾有过爱人却又转投他怀抱的连妙琴,明明受过恩惠却总是与慕家过不去的路菲菲,疑点揭露了,他自会不停去想,不停去猜,然后,才会更有意思不是么?

    这两个女人,都是心思恶毒之辈,而江昊阳,让他尝尝“多情”的苦果,想来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慕长云觉得自己容忍得够久了,直到这次柳栖雁中了暗算,他才明白,有时候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弥补,是来不及的。

    万一那天柳栖雁所中非是女算而是其他什么更恶毒的东西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先下手为强”,有些人既然已经怀抱恶意,那就不是自己躲开,就能解决的!

    连妙琴,叔祖看在连家的面子上放过她,自己也不好越过叔祖跑去报复,但路菲菲——

    慕长云眼神一厉,若是再见,必不留手!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此去一别两月,你一定要记得想~~我~~啊~~~

    慕长云:……想你每天都在犯蠢么?

    柳栖雁遭遇会心一击,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53|第五十二章

    江昊阳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两女身边,却难得不想多理会她们的殷勤询问。

    且不说连妙琴若是真与慕家小堂叔有什么私情,却又为何来与自己玩相逢偶遇两情相悦的戏码?这让他想想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就说路菲菲,那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个认识的女子,而后两人更是一同度过了许多危难,是自己用情最深的女人。他一直以为对方清纯、善良、以他为天。

    可如今,那些对他帮助甚大的无心之言,那些“奏琴时听客们偶尔谈到的消息”,却怎么想都显得可疑了起来。

    这让江昊阳分外沮丧。

    如果连他的菲菲接近自己都是别有用心,那他还能相信谁?

    菲菲对他总是温柔似水,可她心中究竟又藏着些什么?

    江昊阳想说服自己,别去理睬那慕长云的鬼话!却又总是忍不住去想,越想越怀疑,越想越难过,就这么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

    其实从最初救下她时得到的那本秘籍,到后来经常会有的各种奇遇,再到前阵提到的武林大诏令,江昊阳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但他总觉得是自己穿越而来,本就该运气极佳,一路冲天,才没有多想。路菲菲懂得太多,知道得太详细,可她也总是一心为他着想。

    所以每当他想怀疑,在对方早就有的各种合理解释后,他也就忽视了这些小细节,乐得享受对方的柔情周到,顺便一路寻着无数的好处。

    可如今这些疑点赤|裸|裸地被慕长云揭开,江昊阳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他从一个繁华发达的时空来到这里,总有些个优越感,也总是相信自己会出人头地。加上他历来长相出众,风流多情,自诩对女人无往不利,也从未觉得此间女子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有什么不妥。

    若是这些对自己倾心相待的女子真是别有用心——?不不不,他不能就这么被慕长云带沟里去了!菲菲对自己真情体贴,青青更是对他极其崇拜,而宋小姐心慕于他又一心隐忍,这些感情细致入微,绝不可能是作假的!

    他要相信她们!

    下定决心的江昊阳,顿时被自己感动了。

    他的菲菲,即使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他们情比金坚,必然能够共同面对!

    至于这位连姑娘,之前意外救下此女,他还为她淡雅出尘的气质所吸引。但刚才慕长云那么说,她也不曾出口反驳半句,显然是心虚的,所以,呃,还是,还是算了吧……

    连妙琴也知道,自己此次打算怕是又要落空了。

    心中不禁埋怨起慕长云这个扫把星,坏了她几次好事!之前硬是救回了慕思归,还解了自己所下的落凡,害她被那位夫人厌弃。之前所许诺的,事成可得的药丹,更是再没希望了!

    她自幼就与宋家言芝相识,年岁相当,却处处比不过她。论家世,连家比起宋家还差一筹;论美貌,她气质装了十几年总算也装出了个样子,但五官却依然只是清秀可人;论名声,明明她凭着家传的医术,在江湖中活人无数,可那些俊秀依然更追捧那姓宋的!

    凭什么!

    所以在那位夫人得知慕家公子对她有意,遣人来寻她,许诺她只需暗中对慕思归与慕玄霄下手,便会给她可永葆青春容颜不老的丹药时,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一想到等宋言芝容颜老去,自己依然貌若少女,她便忍不住欣喜若狂!

    可惜最后事败,那夫人派来盯着她的死丫头竟还想告她黑状,被她索性弄死了事!最后在夫人面前,她也成功地把这事推到了这个坏她好事的慕长云头上。可丹药的事,却是再无希望。她回到连家后,那位夫人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无论她怎么传讯哀求,都再无音信。

    再回想那时所惊见的,夫人青春美貌的容颜,她就更是嫉妒得眼都要红了!

    在家中呆了不久,她偶然听闻传言,说是宋言芝放着武林中那么多声明斐然的少侠不爱,竟看上了一个不知哪来的穷小子!幸灾乐祸的同时,心中也难掩好奇,便寻着由头与人来了个巧遇,想见见究竟是个何方神圣,竟能把那假清高的宋言芝给迷住,却发现对方竟是位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他温柔一笑时,可比那些武林里的糙汉子让人心动不知多少倍!顿时,她就起了把人抢到手的念头,若是宋言芝知道自己爱慕的男子,却被她得了手……

    可又被这个慕长云给破坏了!

    连小姐短短十多年的一辈子里,唯独从没比过的就是宋言芝,唯独让她失手的就是慕长云!

    连妙琴忍不住就恨恨地看向那边休整的几人,慕长云一下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锐利的眼刀瞬间就钉在了她身上。打了个寒战,她赶紧移开目光,缩了缩身子,再不敢放肆。

    慕长云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

    这么发泄一通之后,果然神清气爽,看到讨厌鬼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果然,让自己不郁闷的办法,就是让别人郁闷。柳栖雁的招数,还是挺有用的,不是么?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郁闷了一夜的江昊阳,直接就带着段青青离开了,也没管身后故作委屈的连妙琴。

    之前路菲菲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说是要回千苍养病。他在千湖郡附近游走了几日结交了些好友,终究放心不下打算回去看看。现在虽然被慕长云的话搅得心情复杂,但焦急的情绪依然占了上风,无论如何,总要见了面才能对质。

    至于这位连小姐,她既然能独自从连家跑来千湖郡,想来独自回去也没什么困难,他不想再与此女有所牵扯,也就没必要去扮那绅士了。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回眼看了看站在破庙门口,临风而立眺望远方的慕长云。他本应是与这人同路的,但他一点也不想与之同行。

    自从认识这人始,他就总是这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高高在上。如今他扔了个雷把自己炸得头晕目眩,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觉得他更讨厌这人了。

    慕长云要是这道江昊阳心里怎么想,估计只会感谢他的讨厌与不同行,不然整个回程都得见着他,该有多烦?

    其实他认为自己要求很低,只要跟江昊阳还有与他有关的那一门子极品都离远点,离他家人远点就行了,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所幸接下来的一路还算平静,并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也没有看到江昊阳一行,他也就把这人的事再度抛开了。

    几天后,一行人便赶回了千苍。

    春日里的千苍城百花盛开,景色美不胜收。这座伫立于东境沿海的古城,总是不紧不慢地照着自己的步调过着日子。无论有多少风起云涌,朝堂的变幻亦或是江湖的打杀,对这里的人来说,都十分遥远。

    骑马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有相识之人问好,慕长云心情放松,连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似乎也在这明媚的春光中,离他远了一些。

    回到慕宅时,大妹长思早已接到传信,等在门口迎接自家哥哥。

    慕长云远远见到她,心中惊喜的瞬间也觉怅然。小妹已远嫁,且与王凌飞在任上,他想要一家团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够了。

    “哥哥怎地瘦了那么多?”

    “旅途风霜罢了。”慕长云自然不会把自己受伤遇险的事让妹妹知道,徒增担忧罢了。

    但慕长思又岂是好糊弄的。乍见到哥哥,一眼就看出他清减许多,即便不知他受伤之事,也能猜到这一路上怕是遇到了不少麻烦。他之前匆匆招走了慕卓,而慕卓除了管事能力,最擅长的也就是医毒之术。那么,是谁病了?还是谁受伤了?

    但此时不是盘问的时候,还是得先让哥哥回去安顿休息一下为好。

    旁边慕卓一看到大小姐的神情,就知道不好,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就跑得没影没踪。孰料这行径却更是让慕长思心中起疑,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便一把拎住也想跟着一起去的慕和,一二三四五地吩咐了一堆事才放行。

    自从慕长思接管家业后,她的心思也渐渐灵活了起来,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看书绣花,吟诗奏乐的深闺女子,反而行事越发果决,对世情也明了了许多。加上她原本就心思细腻,如今的家中已极少有事能瞒得过她。

    她不喜欢那腥风血雨的武林,但她最关心的哥哥已陷入其中,所以在掌管家业的同时,她也向身边那四位总是小心护持她的云曦楼女子,探听了不少江湖消息。

    回想到哥哥不在期间,偶尔被留在家中的云曦楼暗哨拖走的尸体,她就越发肯定哥哥这趟出行必然不平静,甚至可能十分危险。

    想了想,她还是抬脚往慕卓的地方走去。

    药园里,慕卓正在整理他的宝贝药材。这次家主大人用掉了不少好药,之前他调配的各种伤药补血药补元气的药,都被用得差不多了。他得在家主再次出发之前,重新做出足够的量来。

    哼着小曲儿,慕卓把所需的药材分门别类挑出一堆堆放好,打算先把第一步分别炮制好再去休息。谁想到只是一个抬眼,就看到大小姐加上身后跟着的一串侍女,极有气势地站在自家小院前,顿时一惊,手一抖就把药放错了地方。

    自从他开始辅佐这位大小姐经营家业,两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他对于这位小姐的聪慧好学自是看在眼里,更是对其进步神速且时不时的奇思妙想十分欣赏,但同时他也明白了,大小姐绝不是他曾经以为的温柔闺秀。

    她待人处事虽然态度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刚强坚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尽办法处理周全才肯罢手。好几次深夜他都看到这位大小姐留在账房里研读慕长云留下的一些经营手札与从前的账本,这让他十分佩服。

    毕竟云国不似北边的羽国,女子当家在这里依然较为稀少。大小姐为了在与其他商人打交道时不落下风,早已舍去了从前的腼腆羞涩,行事越发大气有章法了。

    但欣赏归欣赏,敬佩归敬佩,此时她跑来药园堵自己,这就让慕卓心里有点苦逼了。

    公子总还以为他妹妹是需要好好呵护的娇弱小花,哪里知道他妹妹已经被养成了凶残的霸王花!回来前他被公子严词交代过,不许将受伤之事向大小姐透露半句,可现如今他要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他真的,真的只想当个安静的美药师,宅在慕家管管事配配药,这么没追求的人生,如今为何竟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无论慕卓有多想避开,现如今被堵在药园子里,他一个不会武功的肉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大小姐,您若有事,何必亲自前来,遣个人过来就行啦。”必须装傻。

    可惜,慕长思压根就不给他装傻的机会,开口说话时语气依然温温柔柔的,内容却是开门见山,气场也是不容反驳:“慕管家,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只问你一事,此前兄长唤你赶去别庄,是否因为他受了重伤?”

    闻言,慕卓心中倒是松了口气,这么问的话,他还是能周旋的,但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语气恭谨道:“回大小姐,在下前去并非是公子有事,而是因为柳栖雁公子被人暗算,中了一种奇药,公子找不着人救治,才急急地将在下唤去。”

    “哦?这么说来,哥哥一切安好咯?”

    “呃,在下前去时,公子无恙。”这不算说谎吧?他去那会儿,自家公子肩上的伤只剩下疤了,自然就是无恙了……

    慕长思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儿,盯着慕卓的目光沉沉的,让他不自觉就有些紧张。大小姐威严日重,公子彻底放手不管事了,可他还担着管家的职责,且不说与公子的妹子多有接触,他总觉得不太自在,偏偏如今大小姐就是顶头上司,躲也躲不开。

    如今他只盼着慕和赶紧长大接了他管家的活计,他就能过上理想中美好至极的,安安静静只当大夫的,收个徒弟就能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幸好慕长思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问起了柳栖雁的情况。

    慕卓觉得这完全没什么问题,就一点不敢做假,乖乖将柳栖雁的伤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说,他与哥哥两人闯入那地穴,结果出来时,哥哥毫发无损,他却一身是伤?”

    呃,被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奇怪。且不说当时自家公子身上连一点小伤口也无,而柳栖雁却是手掌四肢后肩都伤痕累累,慕卓又回忆了下柳栖雁中药时的样子,除了公子谁都不能近身,又回忆了下公子那时的反应,简直是无原则的各种纵容。当时他完全没多想,现在再从头到尾过一遍,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怪怪的。要说好友,公子好友也有好几个,比如池天蕴池公子,王凌飞王公子,与公子相处时,可完全不是那样的。

    可还没等慕卓想出个头绪来,慕长思却是点了点头,道一声:“我明白了,多谢慕管家相告。”便转身离去。她身后那一串侍女齐步伐一致,刷刷地跟着一起离开了,动作十分迅速,目不斜视,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可是大小姐,您究竟明白了什么?在下没明白啊!求别走,求解惑!

    最后他只能一边自己想得脑袋打结,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家大小姐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慕长思一路往回走,一路就在沉思。

    先前那位柳公子来家里拜访时,她就只是觉得此人对待哥哥的态度,有些太过殷勤。那种亲近讨好,给旁观者一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哥哥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却与他相处十分融洽,自己也就没再多想。

    哥哥今天刚回来,她跑去堵慕卓,本来是想打听明白哥哥的身体状况,却不想,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

    这让她心中不由再次起疑。

    照哥哥以前的说法,那位柳公子的身手怕是比他还要好上一些,江湖经验也多。两人进了地穴,一路同行,等出来时,囫囵个儿的却是身手弱些的哥哥,即使她心里总觉得自家哥哥无所不能,此时也不好太违心地去相信,那柳栖雁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太弱造成的。

    只怕是,他一个人,却拼了命想要护住两个人,才终究力有不逮。

    如此厚谊,当真只是好友兄弟情么?

    她几乎可以断定柳栖雁对自家哥哥,存了远超好友之情的心思。那么自己的哥哥呢?他知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态度?

    再联想其兄长之前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家产统统都给了她与长忆两人,她就不敢对此做出什么太过乐观的猜想。

    若非完全没考虑过成婚与子嗣的问题,哥哥又岂会这么做?即便自己和长忆在哥哥心中分量十分重,合理的分法,也该是将家产一分为三,不是吗?

    思及此,她一下就把整件事都圆了起来。

    那柳栖雁对哥哥百般好,是因着爱慕哥哥,而哥哥,怕是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虑。两个男人的事,她这些日子在外奔波,也不是没有听闻过,但多半是没什么好结果的。他们即便在一起,也不能缔结婚契,没有束缚;而周围的人还经常会有看不惯的指指点点。自家哥哥一向重情重义,动了心,怕就是想着一辈子了,若是将来……哥哥又该怎么办好?

    心中担忧,她因着柳栖雁对自家兄长的照顾而来的感激也淡了几分。

    哥哥还总是担心她们姐妹会被狼叼走,现在要被叼走的分明是哥哥自己!

    越想越觉得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慕长思一抬脚就想往哥哥的院子走。可刚迈出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哥哥心中总是极有成算,自己若就这么跑去质问,会不会让哥哥为难呢?

    自己与那位柳公子相处极少,之前他在家时,几乎都是跟在哥哥身边,她对这人只知表面,实在是不了解。

    不如——顿时,她转头看向身后站得离自己最近四位侍女,这是那位柳公子安排来保护她的暗哨。既然是下属,应当对上司有些了解吧?她想,不如先回去仔细问问,这位柳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来考虑应对之策,更为妥当。

    慕长云可不知自家大妹凭着之前的观察和慕卓几句话,就猜到了他跟柳栖雁之间的事,还在屋中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小妹的来信。

    头一次出远门,丫头乐疯了,见着什么都新鲜,巴巴地就写了厚厚一摞纸寄来给自家哥哥,全是她见到的新奇人事。慕长云看着,也觉得十分欢乐。小妹这么开心,显然过得还不错,王凌飞也纵着她四处游玩,并不会像许多成了婚的男子一般,将妻子关在家里,这让他甚为满意。

    而信的后面,则细数了不少他们到了任上后遇到的事,人际相处,产业置购,各种琐事也写得井井有条。如今小妹经营家业的手段也颇有模有样了,行事间很有章法,胆子也大,新置办的产业都发展得挺好。

    慕长云也知道,信里写了这么许多,却必然是报喜不报忧的。但从小妹的笔触中,也看不出有什么刻意压抑的委屈愤怒伤心忧虑之类情绪,所以他也还算放心。只是长忆显然对家里还是十分思念的,从信的末尾,她特特写了一堆话叮嘱自己与长思及时回信就看得出来。

    提起笔,慕长云就打算写回信,家中的情况想来长思也写了不少,他这些时日奔波在外,反而对家里了解得少了,不若就写写无殇湖的风光,湖底洞的奇异机巧,还有沿途的乡土民风吧。

    妹妹显然对外界的事物颇有兴趣,小妹这么喜欢,大妹不知是不是也很想出门?

    慕长云一边写,一边就开始盘算着,等将来带着自家大妹出去游遍名山大川,赏遍人文景观的事来。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大妹还是先留在千苍更安全。横竖长思好像也没看上谁家的狼崽子,暂时不用忧虑她出嫁的问题。等事情都了结后,不如他们兄妹两个一起去探望长忆好了,一路游玩过去,看完人再绕个路回千苍,想来也是很逍遥的。

    这么一作打算,慕长云心里美滋滋的,吹干信纸,便带上出了屋,往大妹院里走去,打算把长思写的信带上放一起寄去。

    却不知慕长思屋里,正进行着一出三堂会审。

    要说会审其实也不至于,但慕长思确实将四名暗哨留在了屋外,而后一个一个叫进来,询问她们关于她们家楼主的事。

    而四位暗哨之前也得过上头的关照,要对慕长思恭恭敬敬,除了楼中机密,其余几乎是有问必答。

    先问的当然是一些比较寻常的问题。例如:

    “那位柳公子在楼中是何身份?”

    “柳公子他可有婚约在身?可有红颜知己?可有恋慕的女子?”

    “柳公子除了云曦楼,可还有什么私产?”

    “你家楼主为人如何?待下属友人可好?”

    “你家楼主平日里有何爱好?都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你家楼主……”

    一大串问题砸下来,四名女子都是冷汗直冒,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位慕小姐,是看上自家楼主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跟着慕长思,也处出了些情谊,自家楼主哪怕什么都好,但性格却是不靠谱的。全楼都知道总执事楼寻每每为了逮着楼主干活,天南海北地跑!

    这么一想,她们一点都不希望慕小姐会看上自家楼主,嫁给了楼主,那得多糟心!

    可是,慕家小姐又这么有手腕,家里的产业经营得样样都好,为人又宽和,若是真能嫁进他们楼里成为楼主夫人,定能把事情处理得极好,楼执事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说不得还能把楼主管得服服帖帖!

    这么一想,她们又有一点希望慕小姐能看上自家楼主,她嫁给楼主,那简直是全楼下属们的福音!

    心中纠结之下,这四名女子对答时,就常常前后矛盾。前一个问题还在把自家楼主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后一个问题就把自家楼主贬得哪哪儿都有问题,听得慕长思直皱眉。

    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结果就是,等把四人全都问过了一遍,慕长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禁不住就想仰天长叹,难啊!

    她一个没出阁的闺秀,哪里懂那些个情爱之事?反而越听越迷糊,越听越不明白这么个人,是怎么跟自家兄长凑到一块儿去的?只差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想不通!

    于是,等慕长云一脚跨入院子时,见到的就是独自一人坐在亭里沉思状的妹妹。

    丫头们都站得远远的,四名暗哨也各自守在院子四角。妹妹蹙着眉头托着腮,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团,想得入神。

    见状慕长云心中微微一笑,神情越发缓和,也不让旁人惊动自家妹妹,就这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妹妹身后。

    “长思在想什么?竟连哥哥来了都没发觉?”

    慕长思被惊了一跳,前一刻还在替哥哥发愁,后一刻哥哥就站在背后,要不要这么惊悚?

    转头对上自家兄长戏谑的双眸,顿时心中来气,学着自家哥哥之前教训小妹的语气就道:“哼哼,哥哥与那柳公子相处可好?就要给妹子找嫂子了,还不许妹子发发愁?”

    慕长云闻言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信。

    妹妹这是知道了?

    不对,妹妹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也不对,妹妹这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不对!妹妹你究竟在说什么,不要这么吓哥哥!

    ☆、第五十四章

    一人神情促狭,一人神情紧张,两人就这么呆在院里相顾无言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妹妹看不过去哥哥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扶住了哥哥的肩膀。

    慕长云被她的动作惊醒,低头尴尬咳了一声,道:“妹妹何出此言?”

    见自家哥哥这般不自在,慕长思反而笑了:“难道是我猜错了?哥哥其实并没有看上那位柳公子?而是,打算给妹妹娶个闺秀嫂子回来?”

    “呃,没猜错,看上了。”慕长云难得在自家妹妹面前气短,声音都弱了几分,“长思如何知晓的?”

    “哼哼,我在慕卓那儿听说了哥哥你与那柳公子在湖底□□中的事,仔细想想,自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慕卓这漏风嘴,也不知他说了多少,不过看妹妹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晓自己之前受伤的事,这也让慕长云心里松了松。那伤看着厉害,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若是让大妹知道了,估计得掉金豆豆,到时还得自己去哄。

    慕长思打趣地看着自家哥哥难得的窘迫样一会儿,并不清楚他心里其实在庆幸别的事,转而收起了戏谑之色,一脸严肃道,“我只问哥哥一句,若是将来那柳公子对不起哥哥,哥哥可会放手,了断此情?”

    慕长云闻言一怔,若真有那一日……

    明知长思这么说,是为了提醒他两个男子相守不易,也是担心他将来受情伤。但仅仅只是想到他与柳栖雁无法修成正果这种可能,他就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些难受。

    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已经泥足深陷了。

    对上自家妹妹难掩担忧关切的眼神,慕长云心中微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淡淡笑了:“栖雁兄当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只是若真有那一天,在下就只好回来投奔妹妹了!”

    慕长思一见哥哥的神情,便明白哥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了,心中叹气,自己能做的也唯有祝福而已。既然哥哥说信他,那么,她也会试着去信。只愿哥哥莫要所信非人,莫要伤心难过,嘴上却只是故作轻松地与哥哥开着玩笑:“唉,为何我竟有种哥哥嫁出去的感觉?真是令人悲伤。”

    慕长云顿时无语,他一个大男人,何来“嫁出去”这种说法?自家妹妹真是瞎操心!

    “他与我都是男子,谁也不会吃亏,妹妹无须担忧。”顿了顿,又想起了别的,转而说道:“倒是妹妹你的终身大事,哥哥还需好好谋划才是!”

    “……”这回轮到慕长思无言以对了,怎么突然就把话题移到她身上了?她一点都不想嫁人,但她也知道若是这么告诉哥哥,肯定会让他愁死,一转眼珠,她有了些想法,不如就此探探自家哥哥的口风,于是露出个顽皮的笑容,道:“既然哥哥爱上了男子,不若小妹就招赘好了!”

    “不可胡说!”在慕长云看来,愿意入赘的男子,必然是家世不好或能力不佳之人,如何配得上自家妹妹?“以前我就想过,等你与长忆的终身大事定下,才考虑自己的婚事,如今也不曾改变,长思只需挑选心仪之人,无需考虑其他。”

    慕长思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未出言反驳。横竖她也不急在一时,可以等将来慢慢说服哥哥。

    她想要招赘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之前就有仔细想过,如今得知哥哥与男子相恋,才更为坚定了这种想法。

    若她招赘,一来,慕家的家业必不会旁落,二来,慕家的香火也能传承,三来,若将来有了孩子,过继给哥哥承欢膝下,也让哥哥不至老无所依,四来,招赘而来的丈夫,地位比她低,自然不能多管束她,她依旧也能自由自在。

    在她看来,小妹长忆的夫婿为人极好,但这般男子世间本就不多,看多了商场上那些盟友对手的家里情况,她可一点儿也没指望自己也能遇上。

    至于谈婚论嫁时女子该有的羞涩怯弱——抱歉,她外出谈生意时,连青楼红馆都去参观过了,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慕长云并不知妹妹想了那么许多一二三四的,只是担心着她会因为自己交托了大笔家业而钻牛角尖,沉吟片刻便接着道:“如今慕家这剩下的五分家业,我早有意全权交给你,并不是要让你以继承家业为己任,而是为了让你能凭着手中的产业,将来无论嫁去谁家,都可挺直腰杆。即便未来夫婿对你不好,也可和离脱身,全不必为生计所迫,或是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哥哥所求不多,只要你与长忆,一辈子开开心心,顺心而活就好。”

    自家哥哥极少一下说那么多话,如今却是一脸焦急模样,慕长思听着看着,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与小妹前世不知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个这样的哥哥,一手将她们带大,处处为她们着想。

    “哥哥放心,妹妹必然不会莽撞行事!”

    见自家大妹妹这般说,慕长云勉强放下提着的心。大妹心中向来有些成算,如今处事更是益发老道,懂的也多了,想来也不会突然头脑发昏。何况只要自己好好活着,总能盯着这事儿的。

    这么一想,他也是松了口气,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把那幕后的仇家揪出来,不然真是做什么都如头顶悬了把刀一般,让人时时刻刻都不得轻松。

    这么一想,他觉得还有些旁的得提醒自家妹妹:“长思在千苍时,还需记得要小心那江昊阳。此次地穴中暗算栖雁兄的,便是他身边那路菲菲,想来这人也未必清白。待我去了武林会盟,他二人还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到时你一人在此,需千万小心。”

    之前在湖底洞穴里听到的对话,还是让他有些顾忌,就怕那路菲菲真的脑子抽了,去撺掇着江昊阳来对妹妹献殷勤,就算知道妹妹必然看不上眼,心里也难免膈应。

    “江公子与路姑娘?”这倒是让慕长思有些吃惊,之前这二人在自家避难,他们相处也算融洽,她还觉得他们人不错,没想到竟会包藏祸心,“之前江公子手下有些产业趁乱算计我慕家,我还道是误会来着,如此说来,竟是故意为之?哥哥曾帮助他们多次,为何他们要这般恩将仇报?”

    想了想,慕长云还是决定把祖宗与仇家,叔祖与仇家的各种恩怨,还有路菲菲连妙琴这些与之有关的人,统统都告知妹妹。此去武林会盟,他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妹妹独自留在千苍,谁晓得会不会被人有心算无心,能知晓始末,也好多些警惕。

    如此这般一人说,一人听,一人问,一人答,便过去了大半日。

    等全部听完,慕长思也是发怔,原来自家有这么多仇人!她之前觉得商场上与人周旋就够复杂了,没想到更这些恩怨情仇家国往事比起来,现如今的生活显得如此单纯可爱平静祥和!

    此前她还为哥哥特地找来人护着她们姐妹觉着太过大惊小怪,现在知道了缘由,才明白此中艰险,最后摇头叹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兄妹三人竟能安然至今,也算不易了。”

    可不是不易么!慕长云也是感慨,想起自己的祖父,父亲都是壮年时便去世,从前只当意外,现在他却不能不多想。自己上辈子也是遭人算计,早早就没了命,如今这般局面,确实已是极为不易的了!

    “你心中知晓即可,平日里一些突然出现的人,都要小心留意;若要赴约,也需当心各种意外;若有人来示好,也要有所防备;无论去哪里,时刻带着之前安排的暗哨与自家护卫。”

    “妹妹明白,必不让哥哥担忧!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

    兄妹交流完,两人都觉放下了心中大石,虽然心中依旧忧虑,却有种,家人共同面对,必然能过此难关的感觉。

    至于妹妹/哥哥的终身大事——此事押后再说不迟。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共同用过一顿温馨的晚膳后,才各自回屋。

    慕长云躺在床上又把心中可以接受的妹夫人选过了一遍名单,一个个排下来,总有这那的不满意,心中越发郁闷。接着就又想起了柳栖雁,回忆起白天与妹妹的谈话,更是觉得烦躁。

    他明白妹妹对此事并不赞成,只是因为尊重他的选择,才没有出声反对,但妹妹对这份感情的不看好,却让他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之前柳栖雁天天粘着他,他也没觉得怎样,后来虽渐渐心动,却也觉得,自己只是心动而已,若有个万一,想要抽身而退必是不难。可如今两人天各一方,他竟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人,甚至一有空闲,便会思念。再加上白日里,自己只是一想到未来断情的可能,就心口微痛。

    这代表了什么?

    一想到此,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看了江昊阳那一家子为了情爱算计来算计去几十年,他对于感情是有心理阴影的。他总有些恐惧,惧怕自己会陷得太深,然后变得再不像自己;惧怕自己会陷得太深,然后变得愿意妥协。他愿意相信柳栖雁,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患得患失。

    所以即便明知自己应当果决以对,即便明知这么拖着对方并不妥当,却还是,就这么拖下来了。

    而此时,突然惊觉自己也早就用情已深,更是不知当如何面对。

    唉,自己这般逃避,实非君子所为。

    或许等下次见面,他,就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既然选择相信,既然早已相许,就该携手此生,不再后退彷徨才是。

    所幸那人现在距此远得很,离他们在行止山庄见面,也还有很多时日,自己还能,呃,再拖拖……

    远在云曦楼总楼熬夜处理事务的柳栖雁,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他觉得肯定是自家长云在想他了!

    唉,楼寻这次也是下了死力了,把自己这般关在书房里“履行职责”,真是命苦,但一想到等事情都做完就能跑去行止山庄见到心上人,他就有充满了干劲。

    若他知道,他以为还没动心的慕长云,对自己并非不喜爱,而是缩在乌龟壳子里不肯告诉他,大概要直接哭倒在桌前了。

    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一边飞快地处理这事务,一边还在盘算着怎么替自家长云算计回去,好好报复下那群总想下手谋害自家长云的讨厌鬼。

    一想到若他能替人出口气,说不定那人心一软就答应自己了,他就呵呵傻乐起来。

    门外守着的楼寻听到自家楼主的傻笑声,无奈叹了口气。

    楼主有了心上人,比从前勤快了许多不假,但人却变得越来越蠢,该怎么办呢……

    ☆、第五十五章

    慕长云强忍着眼角的抽搐,看着刚醒的人明明满身是伤,却毫不讲究地坐在床上,对着大鱼大肉胡吃海塞。

    忍了忍没忍住,转头问身边的慕思归:“饿久了不应是,吃些清淡之物么?这般乱来,肠胃可受得了?”

    慕思归也是无语,想了想,不甚肯定地道:“或许……贝兄脾胃较之寻常人强健?”

    “……”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只带着柳栖雁留下的几名暗哨便离家而来的慕长云,刚风尘仆仆地赶到珩城叔祖家,尚未来得及招呼,就被小堂叔心急火燎地一把拉进屋,救人。

    然后,他便见到了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贝叶。

    所幸这次出门,慕卓紧赶慢赶地做了一大堆药丸,更是针对琨虞特有的一些毒物做了些特效药,慕长云身上各种伤药都不少。自己还一样都没机会用上,就贡献了一部分给这位盗名远播的少年。

    等都处理完,他才有机会询问慕思归,这是怎么一回事。

    侠盗贝叶此前被诬陷盗取了江湖中各大门派收藏的秘籍,最后牵连到好友慕思归身上。而后慕玄霄出面作保,贝叶与众人约定,会在武林会盟之前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当时慕长云与之曾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莽撞有朝气的少年郎,与此时生死一线气息微弱骨瘦如柴的样子相去甚远。

    据慕思归说,他与贝叶约定了每月传讯报平安,此次从千苍归家后不久,就发觉对方的平安传讯未能如期而至,心知不妙,暗中四处查探,数终于日后才循着线索,找到一处距离云羽两国交界处不远的无名氏庄园,绕着打转了几天,却不得其门而入。

    庄园外与寻常农家富户并无差异,等他们夜探入庄,才发现,里面可以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极其森严。

    慕思归与家中几名好手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没能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简直要急上火,最后趁着人不备,在码头渔获摊子附近,打晕了庄园里偶尔出门买鱼的仆役,照着模样乔装改扮,才终于混了进去。

    之后过了好几天,他才探出一些消息。上头吩咐下来说是让厨子不要再准备暗牢里囚犯的伙食,直接把人饿死了事,厨子大嘴巴地就跟伙房里的其他人唠了几句,慕思归刚巧听了一耳朵。

    而后他也顾不得周密计划,里应外合直接抢人,总算把人给救了出来,却是这一副重伤濒死的样子。

    “幸而有长云之前给的救命药,才勉强吊住了一口气,把人送了回来。”慕思归想来也是阵阵后怕。好友的轻功武艺样样顶尖,他独自去调查,自己也没多担心,横竖遇上危险,打不过也能跑,却忘了对方是用毒的行家,他自己也中过招,一个不小心,不用打都跑不了!

    “那农庄是什么来历?”慕长云与之没什么交情,知道人没事也就放心了,转而关注起了下手之人。yz

    慕思归却是摇了摇头,那日他们出动奇袭后,对方招架不住,被俘的直接了断,其他人撤得十分干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而贝叶一直重伤不醒,什么也说不了,他们的人跟无头苍蝇一般,把农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为今之计,唯有等贝兄醒来了。”慕思归觉着,贝叶必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暗算下黑手,他们能把人救活过来,就不算毫无头绪。

    一家子就等着贝叶醒来,这一等,便是三天。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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