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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秦城醉 作者:凉容

    第5节

    一个老婆子蜷缩在巷子里头,手中扯了块书有“神算”二字的布匹。

    顾璟华眉头一跳,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在醉仙居赠送他蛛丝面的奇怪男子,那家伙……似乎就是南地之人?

    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顾璟华刚想扯扯秦流烟,却见他已然俯下身,丢了个铜板在老婆子面前的铜碗里。

    “在下想请夫人算上一卦。”秦流烟笑得云淡风轻。

    老婆子蓦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瞧着秦流烟的双眼,精盛全然不是一个这般年纪的人应该有的。

    “请夫人给在下算上一卦。”秦流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欠了欠身,却没有半点恭敬的神色。

    “秦城主。”老婆子动了动嘴唇,声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老身前些日子就算着你要来见我,且有求于我。怎么看起来丝毫不像有求于人的样子?”

    “流烟的确有求于夫人。”秦流烟点了点头,“但我心知夫人是生意人,必然更看中报酬而非繁文缛节。”

    老婆子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清楚,只是不知你取得出哪样的报酬?”

    “此事且容后议。现在但请夫人给流烟算一卦。”秦城主答得不紧不慢。

    “你想算什么?”抬起眼瞧着秦流烟,老婆子眸中溢满难以言喻的阴毒,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随她扬起的语调而蹙得更紧,几乎骇人,“财,貌,武功,美人,地位,你什么都有,爱杀谁杀谁,爱救谁救谁,你还想求什么才来找我算这一卦?”

    “……”秦流烟并没有被她的话影响,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平得听不出语气,“想请夫人算一卦姻缘。”

    老太婆愣了一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她眯着眼瞧了秦流烟半晌,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我道让秦大城主掏心掏肺的是哪般,原来竟是姻缘!”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沙哑得听不清,“你真想知道?”

    秦流烟依旧很淡然,顾璟华却发现他有意无意地握紧了了衣袖下的手。

    老婆子冷笑了两声,道:“你这相我再熟悉不过。红颜薄命,缘起时得命陨,相守前便身亡。”

    “当真如此?”秦流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镇定的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我的话什么时候有假。”老太婆冷笑。

    秦流烟点了点头,拉着顾璟华便转身离去。脚步顿了顿,又道:“生意的事,我明日会来叨扰夫人。”

    两人出了小巷,一路往客栈走去,秦流烟的脚步依旧不紧不缓,像个没事人一般。

    顾璟华忍不住问道:“她的话你信吗?”

    “……”秦流烟脚下慢了两步,却没有回头,“我知道你顾璟华必定是不会信的。”

    “装神弄鬼的言语竟然唬得住秦城主?”顾璟华挑了挑眉。

    秦流烟微微一笑,他转过头瞧着自己爱了五年的人,一袭白衣,少年俊朗,风华绝代。

    他很骄傲,很别扭,很不服输。

    他和自己不一样。

    艳红的暮色细密服帖的镀在秦流烟的侧脸上,他的皮肤光滑如同锦缎,没有一点点岁月的痕迹,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幅皮相下的身体,已经多么的不堪一击。

    十五岁以前师兄保护着他,连只虫也咬不到他。

    十五岁后止水心经保护他,让他以绝世武功傲笑武林。

    ……但是,他们终是要来索赔了。

    燕夫人的话,我是信的。

    秦流烟轻轻地告诉自己。

    “我自然也不信。”秦流烟笑着对顾璟华说,神情漂亮地让人窒息。

    顾璟华看得呆了呆,继而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秦流烟转过身,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他不想让顾璟华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

    他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想的却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璟华啊……”秦流烟轻叹了声,“起初我当你面目柔和,又无甚心计,自然是像你母亲。现在看来……你终究像顾师兄多些。”

    他的声音很低,却没有逃过顾璟华的耳朵。

    “顾师兄?顾偃是你师兄?”他皱着眉问道。

    “以前是。”秦流烟转过身,笑着说道,“不过从我废他武功起,我们已经恩断义绝,再无来往了。顾偃恨我入骨,所以才三番两次想要取我性命。”

    顾璟华一惊,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顾偃以前学武?还是你的……师兄?你废了他武功?”

    “你的问题让我答不过来。”秦流烟苦笑着与顾璟华并肩而行,两人放慢了脚步小声交谈起来。

    “你得给我说说清楚。”

    “你放心。”秦城主顺手拈过对方一缕发丝,卷在指尖把玩。“我自幼无父无母,全蒙师父师兄带大,少年与师兄一同习武,十五岁那年顾师兄欲称霸武林,先后杀死武林盟主和师父,我从此与他反目成仇,最终得以废他武功,软禁他于柳州城,终身不离一步。”

    很好的谎言,骗顾璟华,也可以骗自己。

    可是他低估了顾璟华的聪明,与他的父亲像极了的聪明。

    白衣公子停下脚步沉默了很久,目光牢牢地锁在秦流烟的脸上,时间长到让秦流烟嘴角的笑有点挂不住。

    “顾偃不会是想称霸武林的人。”

    “顾偃不想杀你。那日种种迹象来看,顾偃想要杀的是我,他让我累你重伤,却又亲自给你医治,想必是想趁你重伤取我性命,不料后来出了变数。”

    “我私底下查过,当天从芙蓉城回柳州城的一行人中,除了人事不知的你我和顾偃以外,还有季涧尘,想必当日是他相救,在秦城那几日,我本想向他道谢。”顾璟华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难堪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只因他认为两人既已经确认心意,便不该有诸多欺瞒,“你说顾偃习武,我却是信的,他的荒水剑不像做样子的,然后荒水剑我从商大哥那处习来,你又是顾偃的师弟,那么你和商大哥……又是什么关系?”

    秦流烟嘴角的笑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停了脚步站在那里,竟然显得手足无措。

    “流烟。”顾璟华突然喊了他一声。

    “从相见开始,你对我说的话,哪些才是真的?”

    秦流烟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久经情场的秦城主像个生涩的的少年一般伸出手臂抱住自己心爱的人。

    “璟华。”他的声音沙哑地不像话,“每个人都有过去。”

    “别的都罢了,有一句话,若你不信我……”他冰凉的手捉住顾璟华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

    “我把心剖出来给了你。”

    苗疆(二)

    同床,共枕,一宿无话。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有些许滋味儿放在心里大家都懂,拿出来反倒觉着赧颜。信也罢,不信也罢,该过去的终究算是过去了,过不去的也就只有心上那一道坎儿。

    只是那一道坎儿真心难过得紧。

    顾璟华烦躁的折腾到夜深才耐不过劳累睡去了,耳边的呼吸也不曾沉稳下来,可见同床人亦是难以入眠。

    却不料大梦一醒,身侧已然只剩下空荡荡一片,被子掖得甚紧,想是那人临走前小心弄好的。顾公子心里一揪,莫不是给惹恼了,不告而别了罢?

    动作夸张地竖起身,险些把隔夜饭颠出来,揽衣推枕下床,急切地往周遭瞧了一圈,方察觉到桌上用砚台押着的信笺,忙取过来细看。

    秦流烟未曾想要隐瞒去向,具体却也不说明,只道前去与燕夫人商谈生意,傍晚便归,叫自己好生等着,休要乱走动,以防不测。

    顾璟华挑了挑眉:莫不是当我三岁小孩儿,还可走丢?

    撇了撇嘴,心中却也有数,这苗疆自有自的规矩,自己一窍不通,随性而来只会添不必要的麻烦。当下收敛了心神,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顾璟华坐在书案前那些两卷书百无聊赖地瞧着,却忽然听闻了几声清脆的铃响。

    他振作了精神,凝神细听,仔细地辨识着。

    果真应了他前日的预料,那铃响与醉仙居八德所摇之铃一般无二。

    前番在醉仙居与主人八德做生意,此番秦流烟带他见燕君,怕并不是巧合。如此想来,那套蛛丝面的赝品恐怕是八德知晓自己求易容之物后特意备下的,来引自己上钩。

    顾璟华紧了紧握拢的手,只觉自己与这篇南疆之土必然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银铃声又响,这回响得急切了些许,像是催促一般。

    顾公子依然沉得住气,恍若未闻,手中翻着书卷,心里却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到底和南疆有什么关系。

    南疆,苗人,燕夫人,秦流烟,苗疆……苗疆奇阵。

    顾偃安排的那个囚禁着一条巨蛇,险些让自己和秦流烟丧命的地宫,若不是段非烟闲暇之余与自己细说过苗疆奇阵,恐怕现在……

    顾璟华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书卷落到了地上。

    段非烟。

    所有的线都在这个女人身上接了起来,自称“海外仙,实非烟”的来自南疆的苗人姑娘段非烟。

    他想起了秦流烟带着自己远赴苗疆的目的便是找回自己的过去,霎时间豁然开朗——一切起于段非烟。

    想明白了些许,顾璟华再也坐不住了,银铃第三次泠泠作响,他甚至没有耐心去开门,而是直接撩开帘幛,径从窗出,架起轻功,白鹤一般向铃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一身蓝装着得如花孔雀一般的八德立在院落里,嘴角含着恬淡的笑意,垂着眸,悉心地在马厩前替他那匹高大的枣红马梳理鬃毛,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天而降的顾璟华。

    他的左手手腕上缠着一串银铃,轻轻一颤,便是一阵清越地声响。

    “顾公子。”他笑着招呼了声,甚至没有抬起头,“你这样,用你们中原的话说,是不是叫‘千呼万唤始出来’?”

    顾璟华右手按着剑柄,并没有搭理他。

    “别那么冷淡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虽然我不会武功,但你也讨不到便宜。”男人的语调随便得让人不适。

    “你有何目的?当初送我蛛丝面,怕也是刻意而为之?”

    “你们中原人啊,”八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有着了道以后脑子才会灵光。”

    顾璟华一个愣神,伸手紧了紧剑柄。当初八德赠他蛛丝面,他因那是赝品而没有多疑,之后也并没有什么着了道儿的表现。他皱了皱眉:“你动了手脚?”

    “对。”八德显然没打算掩饰,眼神玩味至极,“本来想借那赝品换一个人情,让顾公子随我走一遭,不过顾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自是不会同我走的。”

    他顿了顿,忽然打了个响指:“嘘——顾公子你好好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很舒服?”

    顾璟华一惊,忽然觉得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像是全身各部分都各自活了起来,起初煞是舒服,后来竟慢慢的麻痒起来。

    “中原人都很聪明,对你们下毒总是吃力不讨好,但顾公子显然不会和苗人打交道,苗人厉害的才不是毒啊。”

    顾璟华蓦地睁大了双眼,拼起全身力气拔出长剑向八德刺去。

    “一。”男人戏谑地数了声,“蛊这种东西,听过吗?你身上那宝贝儿,二,随铃声而催发,可爱得紧,我管它叫睡得香。”

    “三。”

    三声数罢,长剑在离面孔一寸处锵然落地,顾璟华只觉眼前一黑,便倾身落入了黑甜乡。

    秦城主瞧着面前妆容明丽的妇人,面上带着礼节性的笑。

    燕夫人穿着翡翠色织锦长裙,双腕扣着银镯,项上带着银圈,额前坠着的翡翠碧绿晶莹,更衬她霜肤赛雪,丹唇如花,与前番在巷子里装疯卖傻的老太婆不可同日而语。

    她冲了杯茶水,放在秦流烟面前。

    秦流烟道了声谢,却碰都没有碰一下。

    “秦城主好生小心。”燕君轻笑了两声。

    秦流烟不露声色:“夫人之毒不亚于夫人之貌,流烟不得不小心。”

    “你要我给那个顾姓小子解蛊的事儿我晓得了,现在咱该谈谈报酬了罢?”

    “自然。”秦流烟依旧是云淡风轻,暗地里却丝毫没有松懈了防备之意。

    “我仍旧是那句话,”美妇人冷冷一笑,“你与我有杀女之仇,而今有何本事,教我治你情郎?”

    “……”秦流烟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后说出了一个名字,“涧尘。”

    “我可以让他见你一面。”

    燕君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他来见我?”

    “他来见你。”秦城主露出一个苦笑,“临行前他与我说过,只消我一纸书信,他便可星夜赶往苗疆。”

    女人依旧微瞠一双美目,似是尚未反应过来。

    抹了朱的丹唇微启,似是想说什么,忽然化成了嘴角的一个诡谲的笑。

    “怪道秦城主此番这般信心十足,原来料定我想见涧尘,竟以此迫我。”

    “流烟不曾迫夫人。”秦城主瞧着燕君,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夫人可以选。”

    “是谁选还难说,城主莫要太得意啊。”燕君眸色一厉,丝毫没有了方才的失控,精明利落的有如出鞘之剑。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季涧尘,我一定要见。而你那个小情郎……”

    “我宁死不替他解蛊。”

    “我燕君定要你此生应了你的面相,求一情而不得,怏怏早逝。”

    秦流烟面上依旧淡然,却忍不住紧了紧握着的手。

    他理了理有些混乱的思绪,又合了燕君这番话,细思了片刻,霎时间翻然醒悟,即刻没有了淡然自若的神色。

    “你把璟华怎么了?”他不自觉间压低了嗓音,竟隐隐有些低哑。

    “秦城主好不聪明。”燕君冷冷一笑,“既然聪明,便应当知晓,你武功再高,也难毫发无伤地从我这里带走顾璟华。我不逼迫你,你可以选,让我见季涧尘,我便毫发无伤地将人还你,不让,他便死。”

    秦流烟指尖捏的发白,他蓦地站起身,道:“我要见他。”

    “可以。”美妇人脸上绽放开一个娇比春花的笑,仿佛先前的愤怒,嘲讽,和失控都是幻觉,她一直是一个艳美的局势掌握者。

    两个侍婢推开房间里的屏风,后头竟是一间碧纱橱,青纱点点挽起,露出了端坐在床榻上的男子。

    是秦流烟绝对不会认错的人。

    “这种蛊,我那徒儿给它取了个俗名儿叫睡得香,倒也贴切,”燕君悠然自得地开始轻轻擦拭着自己蔻丹的指甲,轻盈欢快,似乎胜券在握,“身睡而神不睡,他现在全身都如同睡着了一般,神智却是清醒的。”

    “秦城主神通广大,不妨猜猜自己耳鬓厮磨的情人,现在在想些什么?”

    秦流烟没有理会那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顾璟华,他看得有些出神。

    他在想什么呢?

    想自己吗?还是想那个子虚乌有的段非烟?他到底是喜欢自己的吗?还是只是喜欢自己对他的那种不要命的感情?

    秦流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想到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他看着顾璟华微微张开的薄唇,秋波一般的双目,看着他似乎是茫然地靠在床边,皮肤显得前所未有的白。

    他在想什么呢?

    秦流烟忽然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它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够了。

    他想吻他。

    苗疆(三)

    顾璟华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细细的分析了所知道的事,并试图将它们串成一线。

    苗疆,燕君,八德,段非烟,杀女之仇。

    这不难猜。

    顾璟华的手指微微发抖,却始终软绵绵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细细的打量着名叫燕君的夫人,久而久之,忍不住想苦笑。

    和自己的妻子那么像。

    心中涌起陌生的痛处,不明不白,却恰如其分地存在着,像是被人装在里面的。

    他移开目光,没有再看燕君,而是看向秦流烟。适才秦城主看到自己的时候流露出的眼神分明是失控了,让他不免有些担忧。

    我很好。他用目光回复着秦流烟,怕他不明白,轻轻眨了眨眼睛。不要担心。

    秦城主似乎是有些失神,半晌,微微颔了颔首,忽然眨了眨左眼,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难受吗?

    顾璟华微微提了口气,发现这蛊虽然坚不可摧,却并没有怎么难受,便眨了眨左眼回复他:不讨厌。

    秦流烟笑了,偏过头,一缕发丝拂落在眼前,风华绝代,却让顾璟华发现这家伙不会好好梳头发,怪道在秦城干脆便散了不理,心下暗暗一笑。

    二人一闹腾,气氛霎时间缓和了不少。秦流烟回过头,恢复了方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叹了口气,淡然自若的说道:“燕夫人的手段我是识得了,可借纸笔,我遣人送书与涧尘。”

    燕君的神情有一丝恍惚,像是大梦方醒一般,她亲手替秦流烟取来笔墨纸砚,放在书案上时她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劳烦燕夫人了。”秦城主微微一笑,目光深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他落笔非常的慢,丝毫不似往日的潦草作风。

    燕君想要催促,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全然没有了前时胜券在握的样子。

    秦流烟忽然停了笔:“涧尘十八年前前来投我,那时我尚未建成秦城,是涧尘佐我,十八年来尽心竭力,我与他更似挚友。”

    “……”燕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美目微微瞠着。

    秦城主写了两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初来中原,无处可去,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婴……”

    燕君的面色阴沉下去。

    秦流烟恍若未觉:“我恰恰与他投缘,便相约一同建城,然后隐居世外,我与中原武林,他与南地苗疆再无瓜葛。”

    “等女孩子长大了,我们便给她找个良善的人家,叫她过个舒坦的一辈子。”

    “你休想以此欺瞒我!”燕君冷冷的看着他,一双眸里满是怨毒。

    “我不欺瞒夫人,”秦流烟苦笑着摇了摇头,“彼时涧尘都给她取了名字,说是要叫她季云燕,一生寄托于云燕之中,自在无忧。我简直要怀疑那是他自己的孩子。”

    燕君愣怔地看着他,身形竟然有些颤抖,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涧尘虽然做事精明利落,其实是个老实人,我一问,他便闹了个红脸,告诉我,那是他师姐的孩子。”秦流烟干脆搁下了笔,“他的师姐本是巾帼不让须眉,因父母之命嫁进了一个世代经商的世家,却在诞下闺女儿之后精神错乱,将夫婿一家杀戮殆尽,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涧尘无法,只好救出那个女孩子,远走中原。”

    “……他全告诉你了。”燕君神情呆滞,她拔下发上的金钗,一边敲着书案,一边大笑起来,笑得像个疯子,笑得撕心裂肺。“他居然全告诉你了。”

    “他告诉我的不止这些。”秦流烟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什么感情,甚至怜悯也没有。“若不是无法接受当日她的所作所为,他不会心死而离开苗疆,因为他是喜欢过燕师姐的,或许到现在……还喜欢着。”

    燕君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她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燕夫人算遍天下人,自然也能算我秦流烟,只是……”秦城主站起身,走向那个疯癫的女人,“燕夫人算不了自己。”

    “你别太得意了。”察觉到男子的接近,燕君忽然神智清明了起来,“我不会被你轻言打动。”

    “流烟不曾妄想。”秦流烟止住了脚步,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只是希望夫人成全流烟。”

    “夫人与涧尘之间所差不过数程山水,不过几日之行。”

    “而流烟与所爱却差有千沟万壑,非夫人不能解。”

    话音刚落,俊美不羁,风华绝代的秦城主忽然撩起衣摆,跪倒在了燕夫人的脚下。

    室内一时寂静地无人敢发一言。

    顾璟华隔着纱帘,却依旧看的真切,然而他宁可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奇蛊的作用让他全身惫懒地偎依在床边,想眨眼睛都有些困难,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叫他目眦欲裂。

    秦流烟……

    我顾璟华何德何能哪。

    心跳得越来越快,好似擂鼓一般,身体的酥软与气血的上涌迫得他难受至极,像是有人用针尖挑拨着他的头皮,叫他又痛又无力又酸涩。秦流烟的背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他始终高仰着头,仿佛求人的不是他一般,这却让他更为心痛了。

    秦城主哪里求过人了?又哪里会求人呢?

    一种酸涩涌上心头,顾璟华只觉得心神乱的厉害,方才的摒息静气全被打断了,丹田气息乱涌有如刀绞,东一道西一道混乱无章仿佛即刻就要破体而出。嘴角忽然微微一凉,他才觉察了满口的血腥气。努力的动了动唇,几乎是费力地把一口血吐了出来。

    秦流烟的目光依旧平静如初,他抬头看着燕君,一双点漆一般的眸子牢牢地锁住美妇的面庞,美人看似淡然,指尖却在发抖。

    她在犹豫。

    秦流烟没有忽略这个细节,适才他提起季涧尘与他说的一些往事,无疑是为了扰乱燕君的心神,这一跪一求,更是让她有些心乱。

    至于他自己……

    秦流烟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心中苦笑,自己本来便不是个骄傲的人。

    从来就不是。

    只要事情向着最初预想的那样发展,过程怎样都好。他不介意成全燕君和季涧尘,更不介意自己的一跪。

    似乎所有人包括他的璟华都认为坐在秦城主座上的秦流烟是生来高贵的,是不会求人的,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骨子里比谁都要自卑。

    燕君吸了口气,似乎缓过了神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流烟,强作镇定地说道:“把信写完,至于你的请求……”

    秦流烟袖中拢着的指又握紧了几分。

    “你若赔我女儿的性命,我便允了你。”

    “夫人这回是要流烟的命了。”秦城主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微微低下了头,长睫半遮了目色,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伸手拂开眼前有些散乱的发丝,沉默良久忽然露出一个轻松释然的笑。

    “五年。”

    “流烟这辈子适才称不上快意,夫人替璟华解蛊,让流烟……再苟且偷生五年。”

    “五年后……”

    顾璟华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体内的气息愈来愈乱,连秦流烟的身形也看不大真切,他却能轻易地猜到秦城主此时的神情。

    男人动了动刀锋般的薄唇,有些慵懒却很放松地说道:“五年后,秦某人的命,就是燕夫人你的了。”

    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顾璟华只觉得全身依旧是无力异常。却不知怎么的颤抖起来。

    秦流烟在说什么?

    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内心中异样的情感波涛般汹涌而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已然自己站了起来,奋力扯下了阻隔他视线的青纱,伸手几乎是粗暴地用力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低着头,乱七八糟的发丝与朦胧的水汽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得朝着那隐隐约约的跪在地上的身影跌跌撞撞踉跄前行。

    “秦流烟。”他动了动被血染的艳红的唇,竟然发出了声音,只是沙哑地难以辨认。

    “我不要你用命施舍我。”

    他扶着墙壁走向前去,走得近了才看到秦燕二人讶异至极的神色。

    少年竟然莫名有些得意,沾满血污的脸上牵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尽管步履维艰,他还是动作缓慢得挪到了秦流烟面前。

    他的城主跪在地上,惊讶而心疼地看着自己,甚至忘了站起来,直到他支不住倒下才慌忙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璟华……”

    “秦流烟。你不要小看我。”

    “你记住了!苗疆的雕虫小技害不死我顾璟华,过去的儿女情长没有什么抵得过你的命。”

    “我……”

    “我喜欢上你……就当是我中了魔障罢。”

    他觉得脸上凉凉的,却不是血。

    抬起手狠狠地抹了抹眼眶,沾着血污的手把脸画的像只大花猫。

    “秦流烟……”

    少年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带我走。”

    回城

    顾璟华昏睡了很久,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似乎有秦流烟,有顾偃,还有他香消玉殒的妻子,叫他连自己梦见什么也记不真切,只晓得醒来时分已然冷汗一身。

    光线照在眼皮子上有些炽热难受,他皱了皱眉,却忽然感到有一双温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指尖轻轻地在太阳穴处揉动着。

    “醒了?”秦流烟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沙哑,显得极为疲倦。

    “……”顾璟华想嗯一声,却发现喉头灼烧一般的疼痛,连声音也发不出,只得张开嘴怪人一般地嗬嗬出声。

    “这是渴了。”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嘴唇被撬开,那人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接着有些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一口凉水缓缓地渡进口中,柔软的舌尖有意无意地扫过齿间,碰到了自己的舌。

    顾璟华皱了皱眉,轻轻拉开了覆在目上的手,极其缓慢的睁开了眼,只觉入目一片刺眼的白,过了片刻才渐渐恢复了视觉。这当儿才发现自己枕在秦流烟腿上,男人含着笑低头看向自己,黑发如乌玉,未簪未束,几缕发丝垂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些瘙痒难耐。

    “在马车上?”顾璟华有些浑身无力,嗓音竟然也因为疲倦而显得有些柔软起来。他想用胳膊肘子把自己撑起来,却被秦流烟按了回去。“去哪儿?”

    “再睡会儿吧,就快到了。”秦流烟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发,“一路上我给你请过几个大夫,那名为‘睡得香’的蛊虽然劲儿猛,却不难解,已然给你逼了出来。倒是你身上的另一重蛊……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无妨。”顾璟华疲倦地闭上眼,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与无力,让他什么也不想再去深究。

    他见秦流烟无意放开自己,便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大腿,抿了抿唇,有些懒散地说道:“我虽然愚钝,却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知道个大概也就够了。倒是你,从那地穴里出来就内伤未愈,如今又为我折损了修为,我瞧你也倦得紧,要不然我们两倒个个儿?”

    秦城主挑了挑眉,竟是有些吃瘪儿,半晌才道:“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一动凡心便损个几十年修为,万劫不复,只是内伤难治易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罢了。”

    “所以好生养着罢,别总是那般操心。”顾璟华抬起手臂,有些吃力的伸手抚过秦流烟的眉心,只觉得他的眉毛如此漂亮,是不该有皱起来的时候的,特别是当为自己皱起来。

    两人一坐一卧地僵持了许久,顾璟华忽然一把将秦流烟扯下来,与他并头卧在那狭小的卧榻上,卧榻极窄,以至秦流烟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我不是小姑娘家,要秦大城主操心老娘那样操心。”

    秦城主闷闷一笑,顺势张口含住了顾璟华的嘴唇,轻轻地,爱抚一般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舐着。

    顾璟华少有的没有推开他,而是生涩地微启了唇回应。他本是风月老手,却不知为什么到了秦流烟面前却青涩得像个懵懂的少年。

    秦城主再没有犹豫,灵活的舌头撬开了齿关节长驱直入,一寸不放地扫过口腔内壁,最后卷住对方的舌,暴风骤雨一般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吮吸着,搅动着。他的动作不似往常的温柔细心,而是近乎粗暴的,疯狂的啃咬,直到顾璟华喘着粗气捶了捶他的肩膀,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

    没有人知道秦流烟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喜悦和落寞。

    那日他搂着不省人事的顾璟华一掌破开墙壁闯出房间,不歇日夜地带着他几乎走遍了苗疆,于濒临绝望之际才找到解蛊之人。后来他强行逼迫自己长时间地运功替顾璟华温养筋脉,照料周到以至未曾合眼,这折损的,又岂只是修为?

    顾璟华不知道,但秦流烟自己知道。

    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此番一行,无疑又补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思及此,他忍不住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顾璟华的嘴唇,动作轻柔地仿佛吻得重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璟华。”他伸手搂住了他,“待此番回秦城后,休要再离开了。”

    顾璟华回抱了他,声音闷闷的:“好。”

    二人回到秦城已是傍晚时分,相偕下了马车,回到了城主府的小楼。

    季涧尘一如既往地笑得谦雅如玉,却在秦流烟打发顾璟华去歇息后苦笑着递给了他一封信。

    秦城主接过信纸,却没有展开,只是将它放在了书案上。

    季涧尘叹了口气,问道:“是否计划有变?”

    “燕夫人挟持了璟华,”秦流烟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地坐在了书案前的座椅上,“璟华放弃了机会,我便不叫你来了。”

    “……”季涧尘垂下眸,轻轻地展开了放在书案上的信纸,俨然是当日秦流烟在苗疆燕夫人的逼迫下写了一半的那封信,上面密密麻麻只写了一个词:

    情深不寿。

    “城主这又是为何呢?”

    秦流烟静静地看着那张信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悠悠地说道:“如你所见……涧尘,我的时日不多了。”

    “当年顾师兄极力劝阻我练止水心经,便是因为早已经料到这一层。我不曾听他,武功固然进展神速,却终究是埋下了隐患。如今又是几番周折,本来我料自己还能再挨五年,如今看来,却是五年也不得过了。”

    季涧尘紧了紧握拳的手,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口中却宽慰道:“城主莫要太过悲观,我秦城虽久居世外,于江湖却仍有一席之地,涧尘即日便调动江湖势力,定能为城主寻得解救之法。”

    “……罢了。”秦流烟阖着目,手指轻轻在太阳穴处揉动着,眉眼间是说不清的倦意,“如今倒也不算是穷途末路,终究还有转机,我若想多活个几年,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冲破止水心经最后一式,理当会有变数,二是……”他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整肃了神情,话风一转,“涧尘,去准备一下,过些日子我就闭关。”

    季涧尘没有应,只是抬头道:“城主,涧尘斗胆一言。这等邪功即便有变数,我瞧也是……凶多吉少。涧尘认为城主……不宜再练。”

    秦流烟的动作僵了僵,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季涧尘看了看秦城主的神色,暗中叹了口气,单刀直入:“城主即便是不会止水心经,单凭荒水剑法的出神入化也可以独当一面,更无碍与顾公子长相厮守。”

    秦城主背过了身,眼神有些复杂。

    “城主。”季涧尘又唤了声,他直了直腰背,连声音也响了几分,“在城主眼里,与所爱白头到老竟抵不过一身邪功吗?”

    “涧尘。不一样的。”秦流烟回过头,嘴角带着苦笑,“燕夫人愿意与你同生共死,你自然愿意为她做个一无所有的乡野村夫,可是我不一样。”

    “顾璟华喜欢的一直只是我对他的好。”秦城主的声音是少有的低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初见他喜欢我的一身武功,却道是爱我,我对他倾囊相授后他便连我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后来他爱我对他的无所不从与掏心掏肺,归根到底还是我有那么一身武功。若是没了——若是没了,谁知哪一日来一个段非烟,李非烟,一蛊,便叫他忘得什么也不剩,难道便叫我眼睁睁地再看着他娶妻生子,与他人百年好合么?”

    “涧尘不明白……”季涧尘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秦流烟的眼睛里,“城主才貌盖世,于其一片痴心,为何如此患得患失,自卑自贱?”

    秦流烟的心蓦的一冷。

    患得患失,自卑自贱。这八个字彻底地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第一次看到顾璟华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六岁,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特别好看,从他的眉眼间可以看到他父亲的影子。

    少年看着他,眼睛里的是不加遮掩的,□□裸的喜爱,从此为他挡过剑,受过伤,当着他的面阴狠地剜出过一个刺客的心脏。

    他和他的父亲很像,一样的聪敏,一样的狠毒,这让秦流烟不敢靠近他,不敢喜欢他。然而当这个少年费尽心机,终于让自己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他之后,他却与一个女子一走了之,再遇已然记忆错乱,真假不分,新婚燕尔,夫妻恩爱。

    本想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命去护着他,直到他再对自己动了心,才发现当时付诸的感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流烟想要自私一回,有且仅有的自私一回。所以还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万无一失的自废武功,而是选择了九死一生的闭关修炼。无论是侥幸得生还是只剩下五年寿命,他都想在自己剩下的时光里,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绑在身边,至于他走后,他是随他而去或是另结新欢,便不是他可以管的了。

    他只想自私这一回,所以他不愿意冒一点风险,若让他再次眼睁睁地失去他的璟华,还不如死了。

    季涧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替城主安排闭关事宜。”

    “剩下的,城主好自为之。”

    别离苦

    “闭关?”顾璟华挑了挑眉,语气中似乎是带了些许不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大城主回城后尚未来得及与他温存数日便又要一甩袖子与他告别,“你内伤未愈,这几日睡都睡得不大好,怎生就急着要去闭关了?”

    秦流烟睨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又酸又甜,说不清的滋味儿,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先前你也听着了,顾偃说练成止水心经最后一式对我没有坏处。想来若是成了,我的内伤也会不治便愈吧。”

    “他的话你也信?”顾公子不客气的皱了皱眉,“顾偃若会安什么好心,这太阳也该从西边出来了。”

    “除了信,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秦城主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鼻尖,“你看我浑身上下冷的像冰块一样,晚上都不敢抱着你,若是不能快些好,我心里也难受得紧。”

    顾璟华脸上忽然被他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浑身打了个机灵,他有些恼地捉过秦流烟的手握在掌中,竟是一阵彻骨的寒冷:“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冷成……”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自己初来秦城的那个夜晚,酒醉酣眠的秦流烟浑身冰凉得似个死人。

    “我先前告诉过你,我曾经在湖底石洞住过三载。”秦流烟拉着顾璟华坐下,浅浅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眉心,“那时候,正是为了修炼师父传授给我的止水心经。”

    “止水心经?”顾璟华细细的想了想,自己似乎是不曾听过这类心法。

    “你自是不知的。”秦流烟的眸色有些意味深长,“止水心经,练的时候必须心中无念想,无情义。我那时……心里乱得紧,所以师父令我前往湖底一处暗穴中修炼,本应该冲破最后一式,却因临时有变而提前出关,此后事端频发更是无暇继续,直到如今……”

    “流烟。”顾璟华沉默了半晌,忽然打断了他。秦流烟忍不住眉毛一抽——自从上次自己威逼利诱地使他喊了自己的名儿后,顾璟华每次出言刁难时必唤自己“流烟”,更是每次都让自己骑虎难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这止水心经听起来神乎其神,三年便让你武功独步天下,不免有些违背常理,是否会有自损?”

    秦流烟默然不语,他当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前番我与你……我察觉你一旦入眠便全身冰凉,醒后便立刻好转。而如今你内伤在身又耗损修为,连这时也冷的这般厉害,”顾璟华眉头紧蹙,声音不轻不响,更像是分析给自己听的,“也是拜那止水心经所赐?”

    “璟华。”秦城主忽然有些急躁,他不想听顾璟华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告诉你。”

    顾璟华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去,眸中闪过几分受伤,却很快竭力地掩饰了过去。

    顾璟华很聪明,却也很天真。他只觉得既然相爱相守,便理当无所保留。

    可是自己的这些事哪里是可以说给他听的呢?

    秦流烟忽然有些气恼,却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些什么。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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