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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逆灵 作者:透明体验

    第19节

    ☆、第101章

    穆灵涵笑得前俯后仰:“好好好,那我这样说吧,首先,爲了防止军机泄露,将军的命令是从来无须也不应该向下面的人解释的,所以很多时候他说什麽就是什麽,就算命令看上去很奇怪,我们也从不问爲什麽,更不能有丝毫违抗之意,只管照做就是。”

    “其次,进了这军队,我们就是同心同体,生死与共,我们只有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可以浴血奋战,置生死于度外,而不是爲了个人的私欲利用军队求财求名、虽然一般的军队里很多人都有私心,但我们不同,我们本来就是叛军,既师出无名,又缺钱缺物,现在还连吃饭都有问题,那些有私心的人很难在这一直待下去。那小子来我们军队,不过是看中我们有可能打败封国,而且将军又是王族后裔,他今日做我们的军师,明日将军临朝称制,他必然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甚至可能和他师傅一样,得到‘一代名士’的美誉,但你要知道,嗯将军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不会称帝,若是日后那小子发现,跟了将军可能会永无出头之日,他很可能另投它处,若是此时刚好敌军挖墙脚,我们真的就等着被卖猪仔吧。”

    封霄眨了眨眼:“卖猪仔?”

    穆灵涵:“哦,我家乡话,意思跟‘被出卖’差不多。”

    穆灵涵:“而且你看他那样,要是哪天将军和他意见不合,他指不定就要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四处煽动挑拨将士,非得闹到将军给他低头让步才肯罢休,到时候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犹白燕两条眉毛绞在一起,脸皱成一个包子:“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

    “我可没有瞎说,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犹白燕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空气。

    穆灵涵走到蜡烛旁,借着烛火点燃了菸草,淡淡地说:“将军一直不要军师,读书读得多的人,心思总是难免多一些,也总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很难找到一个不计较那么多,只想一心效力的人。”

    犹白燕愣了一会儿,从口中挤出一句:“歪理。”

    穆灵涵哑然失笑,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脑袋:“无论如何,军队里真不是你能任性而为,随心所欲的地方,所以你小子也最好学乖点,不要再胡闹,哪天真出了事,我们也未必保得住你。”

    “就怕他学不乖。”大胡子瞥了犹白燕一眼,无比幽怨地说:“他刚才竟然还敢拿他家国师来威胁将军,简直是不要命了。”

    “哇”穆灵涵做了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忙催促大胡子:“说来听听。”

    大胡子把犹白燕先前在封宸面前说的话复述了一边,穆灵涵听完之后,嘴咬着烟杆,呆在了原地,半晌,他拿下烟杆,用力吸了口气:“兔子,你简直太神勇了。”

    犹白燕满头黑线。

    穆灵涵吸了两口烟,想了想,又说道:“我说兔子,你是真想救那小书生,还是开玩笑呢?”

    “什麽意思?”犹白燕有些不快地皱起眉:“我当然是想救他。”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非但救不了他,简直是在把他往悬崖下推。”

    犹白燕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大胡子叹了口气,道:“凭那小子的头脑,迟早会猜到你师兄就是国师,而将军派那十万军队守着的珍贵之物,也正是他,所以你没瞧见吗,你一说这话,将军脸都青了。我看啊,那毛头下子这下是非死不可了。”

    犹白燕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你的意思是封宸把那十万人留在孤鹜城是为了我师兄,而且我刚才还害了那个人。”

    大胡子:“废话,你以为将军为乐乙和燕诺忙前忙后地张罗婚事是爲了什麽?不就是为了笼络他们,稳定军心,让他们能尽心尽力地保护你家国师嘛。”

    犹白燕抱住脑袋,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饱受惊吓、难以置信、不知所措的表情。

    穆灵涵摸了摸他的头,分外同情地叹了口气。

    犹白燕无比郁卒地抱着脑袋倒在草席上,他在草席上翻滚了一会儿,转了个身,看着大胡子和穆灵涵问道:“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穆灵涵吐出一口烟:“什麽事?”

    犹白燕坐起身,仰头看着他:“封宸后来说着说着,就突然夸起那个人来了,看样子好像要招揽他似的,其实我当时差点怀疑是我想多了,封宸根本没想要杀他。”

    穆灵涵眨了眨眼,看向大胡子。

    大胡子看着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穆灵涵:“是嘛,真是奇怪”

    大胡子摸了摸下巴:“不过与其说奇怪,不如说这样才正常。”

    犹白燕:“什麽意思?”

    大胡子:“哎,怎么说呢,将军这人确实都点奇怪,他一向喜欢把人捧得很高,然后又突然把人给摔下来,我想将军是打算把拿小子夸得飘飘然之后,突然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穆灵涵一手挟着烟杆,一动不动地望着大胡子,一缕淡淡白烟从他的口出缓缓飘出。

    犹白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扯着嘴角说:“有病。”

    大胡子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将军的名声一向不好,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封霄不知从哪里搜出了一盒绿豆糕,此时正坐在席子上吃得不亦乐乎,听了这番话,吞下口中的糕点,说:“是啊,将军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不知怎么的,我们到离国后,他就有些不太一样,嗯感觉”

    大胡子接道:“像变了一个人。”

    封霄:“对对对,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穆灵涵:“嗯,之前也确实一直听说过将军的这些传闻,不过我进军队的时候,将军已经不怎么来平南了,所以只是匆匆忙忙的见过一两次,自然也不算真正了解他,不过这次在孤鹜城见面时,我确实觉得他有些不太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大胡子摸着下巴,苦苦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估计啊,将军是跟国师分开太久,‘旧病复发’了。”

    众人皆默。

    大胡子扫了众人一眼,有些不满地说:“诶,我可不是在瞎吹啊,你想想看,将军之前一直是这幅模样,可自从到了离国,见了国师之后,就乖得像只猫似的,就连对这小子”他指了指犹白燕:“都是处处手下留情”

    犹白燕不满地嚷道:“他对我还叫手下留情啊?!”

    大胡子瞥了他一眼:“要是换了以前,你早就被一刀削成肉片了。”

    ☆、第102章

    穆灵涵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笑得分外促狭:“看来也就只有国师才能镇得住将军了。”

    大胡子也跟着笑:“不是有人说这离国的盄是能镇妖驱邪的嘛,说不定还是真的。”

    穆灵涵:“原来国师还是个移动镇妖塔,真方便。”

    犹白燕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穆将军,您在里面吗?”帐外有人轻轻唤了几声穆灵涵。

    穆灵涵应了一声,掀开帐幕。

    帐外一员小将,抱拳一拜后说道:“穆将军,可找着您了,大将军唤您过去呢。”

    穆灵涵瞇了一下眼睛,抬起脚,把烟枪里剩下的烟草在鞋底上敲灭,然后把烟杆别进腰带上,再对那小将道:“走吧。”

    两人走远后,大胡子又教训了犹白燕几句,犹白燕和他吵了一会儿,被封霄拖回帐里去了。

    树叶在风中簌簌乱颤,山林寂静,月上枝头,鸟鸣在枝叶间起起落落。

    月色,浓郁粘稠,笼罩万物苍生,却又空灵飘渺,远离尘世。

    封宸站在这近乎凝固的寂静里,远处林海翻卷,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林海中起起伏伏,似是随着海浪翻卷的一艘小船。

    一缕青烟缓缓在海浪中燃起。

    穆灵涵一手拎着铲子,一手夹着烟杆,吐出一口烟雾后,回头看向了身后。

    淡金色的眼睛里月光流转,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停留片刻,随即转了方向,越走越远。

    穆灵涵看着封宸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他扛起铲子,招呼着其他小兵们回营。

    三日后,潜龙城南。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潜龙城西起樗山,东至巨斄关 ,地幅三百余里,蜿蜒连绵,宛若一条潜水巨龙。城内峡谷河道众多,地势崎岖,复杂难行。

    城外的山林里,数座简陋军帐散落于林间,斑驳树影穿透绿叶,在营帐上投下点点光亮,合着山间鸟鸣,别有一番动人姿态。

    封宸一动不动地看着案上的军图,眉头紧皱,在和煦宜人的晨曦中兀自凝成一道令人倍感压抑孤冷的暗影。

    寅时刚过,旭日虽已升起,但这山林野地里,依旧冷得如同冬夜一般。

    大胡子站在一旁看着封宸,脸上带了一丝忧虑,还有数名将领站在案前,安安静静地立成左右两列,个个都神情肃穆,似乎连气都不敢用力喘。

    唯独穆灵涵,大大咧咧地咬着烟杆,瞇着眼睛,惬意地站在门边烤太阳。

    帐内寂静无声。

    封宸盯着那张军图看了良久,说道:“朝廷将东边的守军全部调至锦川一事,是否已经证明属实?”

    大胡子答:“是,两日前,朝廷已派兵带着兵符连夜赶往东境,料想五日内第一批前行军就会赶至锦川,我们在妘国的探子也查明,五日前,朝廷派镇军将军亲自前往妘国,觐见君王,并订下盟约,封国调兵之后,妘国绝不进犯。”

    一名校尉说道: “其它与封国相邻的东边小国,也秘密接见了封国使臣,所以调动东境守军一事,应该属实。”

    “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东边的都是些蕞尔小国,但封国防守如此薄弱,国内又有战乱,一旦他们联手进犯,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难说,这几个小国都寡国少民,就算联合起来,兵力也不过十余万,而且从未听闻这几国内有哪一位将领是当真才华出众的,我看,只怕他们联合起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当真给封国带来重创,虞国、玖兰国以及我平南军,最后也未必肯和他们分一杯羹,他们随时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那待着,万一封国胜了,他们还能不损一兵一将,白白得到封国许诺的一大笔好处。”

    帐中数人议论纷纷,对封国应否调兵一事看法不一,一时间,争辩之声此起彼伏。

    封宸手指在军图上摩娑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些小国都只会见风使舵,如果封国能制得住我们,他们必然是对封国马首是瞻,若封国败了,他们自然会落井下石。所以他们的情况,现在对我们还没有太大影响,暂时不用考虑,等战局开始明朗之时,再做打算。”

    众人想了一会儿,觉得也确是如此,遂不再争论。

    封宸的目光停留在军图上的一点,口中说道:“潜龙城北衔南冥关,汾水关,再往东还有巨斄关,这三关过去都是抵御外敌的要塞,但自从封国扩张至北陵后,这三个关口就不再用于防御,日渐荒废,平日里每一个关口最多也不过千余人镇守,我们可以试着从这里突破。”

    一名将领说道:“将军,朝廷自从知道我们攻下孤鹜城后就一直往这一带调兵,只怕,此时这三座关口内,守军人数早已不只千人。”

    封宸:“这三座关口都位于险绝之地,想要通过,绝非易事,而离开了这三座关口,其它道路虽然同样需要拔山涉水,但与这三处相比,无异于平地,两厢比较,你说朝廷会在哪一边布下更多兵力。而且这些关口位于深山峡谷,无法自己种植粮食,外面能运进去的物资数量有限,所以,即使朝廷愿意,也无法在关内安置太多兵力。”

    “再者,昨日探子来报,有一只万余人的军队正在我们的西南面,我们若是往西南方向走,进了樗山一带后,极有可能与早已居高待敌的封军相遇,而那万余人的军队就能与大军前后夹击,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若是往东北方向走,则能诱敌深入,孤立敌军。”

    “但是,将军,这三个关口既占了地利,城防又如此坚固,就算朝廷只在关内布置极少量的兵力,我们也未必能打得下来。”

    “其它地方我不敢说,但要说这巨斄关,一定能打下来。”

    将领们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封宸何出此言。

    封宸狡黠一笑,朝众人招了招手。

    众人急忙凑上去,围在封宸边上。

    帐外阳光绚烂,鸟语莺啼,似有若无的话语声从帐内轻轻地往外飘去,在不知情的人听来,仿佛是一群踏青而来的文人雅士,正在讨论这艳丽的春光,这动人的景致。

    ☆、第103章

    当晚,幽黑寂静的山岭里悉悉索索之声四起,一条暗色队伍潜行在夜色中,首尾相连,蜿蜒蛇行,远远望去,仿佛这正是那条沉睡了千年的巨龙,遯世百世后,终于再次醒来,即将击水三千,抟扶摇,风动九州,睥睨天下。

    数名身着普通封国百姓服饰的人骑着马从林中奔出,前往不同方向,似是巨龙击打水面溅出的朵朵水花。

    千里之外的北陵,也有数人驾着马,越过重重关口,奔向那极北之地的冰雪之国——虞国。

    在这平静夜色下,无数暗涌起伏。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日后,军队出了潜龙城,另外几股分散在外的军队也陆续返回,封宸命众人换上军服,高举旗帜,饮血击鼓,正式向封国宣战。

    封国东境守军此时正尽数涌向北境。

    封宸率平南军现身不久,就立刻被一只早已徘徊在潜龙城外的军队发现,对平南军穷追猛打。

    平南军一路北行,且打且退,一副招架不住,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

    五月初五,一场纷飞小雨,下得飘飘扬扬。

    林间绿叶被清洗的焕然一新,地上略为泥泞,部份铠甲、兵器被凌乱地抛弃在了地上,暗暗透露出了主人不久前提盔弃甲而逃的丑态。

    雨水淋淋漓漓。

    枯枝、树叶都被雨淋湿了,无法生火,众人只得将抗回来的猎物直接剥皮、洗净,然后生吃。

    犹白燕吃了一些野菜后,望着血淋淋的野猪和野兔子肉,胃口全无,一个人默默地缩到一边去了。

    其他人对这茹毛饮血之事都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狼吞虎咽地吃着手中的食物,嘴唇周围染了一圈红色血迹。

    突然,一阵琴声响起。

    声音时高时低,铿锵有力,但却十分杂乱,显得毫无章法,似乎弹琴之人并不懂音律,只是在胡乱弹奏。

    封宸正在喝水,听到那断魂催命的魔音后,愣了一愣,放下杯子,撩开帐幕走出去。

    帐外的一众将士都是面面相觑。

    在这黄昏时分的荒郊野岭里,突然传来这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琴声,实在是让人渗得慌。

    几名将士拿起长矛刀弓,朝声音的来源之处奔去。

    片刻后,琴声戛然而止,出去寻人的将士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他们中间,还多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个子矮小,身形也很单薄,披肩散发,还有几片孤叶插在头发里,说是人,倒更像一只山林野兽。

    将士们将他带到封宸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往下一压,让他跪在了地上。

    那人并没有反抗,乖乖地跪下了,但似乎被绑得有些不舒服,身体左右扭了扭,像一条蚯蚓。

    封宸俯视着他,打量了片刻后,问到:“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部份脸,脸上还有不少尘土,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说是胜似星辰也不为过。

    那人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了几下,好像在寻找发声的正确方式,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说道:“我叫佹丠。”

    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虽然能说清楚话,但有些字依旧说的很含糊不清,而且他说话时的咬字方式与常人相比显得刻意了许多,好像在说每一个字前,都要先在口中找好发音的位置,再努力说出来。

    一旁的将士们听了他的名字,都有些惊讶。

    封宸挑了一下眉:“你姓佹?你和佹诸是什麽关系?”

    佹丠抬起头,嗫嚅道:“是我师师傅。”

    “哇”有人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佹大仙的徒弟竟然是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小鬼?”

    “这小子是个骗子吧?”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一幅乞丐模样,说话含糊不清的小子是奇人佹诸的徒儿。

    封宸的眉头动了动,似乎对这人非常有兴趣,他驱散了众人,然后让人将佹丠抬回大帐。

    进了营帐,封宸命人解开绳子。佹丠跪坐在地上,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胳膊。封宸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跟你师傅好好在槐山待着,跑来这里做什麽?”

    “我”佹丠突然像一个见了生人的小女孩般扭捏了起来,他的脸上虽然满是污迹,但一丝红晕还是透了出来。

    封宸看着他,眼睛微微瞇起。

    佹丠扭了扭身体,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羊羔,低着头喏喏而语:“我,想见国师。”

    营帐内静了很久。

    封宸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想见离奚若?”

    佹丠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眼里仿佛真的在闪光,头用力点了一下。

    封宸:“国师不在这里,他在孤鹜城。”

    佹丠道:“我,知道。”他抿了一下嘴唇:“不能直接见。”

    封宸:“爲什麽?”

    “守军不让进城,而且,我,没有名号。”

    封宸笑了出来:“你想在我这里混个名号,好在他面前介绍自己?”

    佹丠忙不迭地点头。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佹丠呆呆地看着他们,似乎不明白大家在笑什麽。

    大胡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佹大仙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傻徒弟?”

    佹丠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穆灵涵跑过来蹲在他面前,兴致黯然地看着他:“娃娃,给哥说说,你爲什麽想见国师呢?”

    佹丠双目放光,手舞足蹈起来:“国师很厉害!”他做出一副病入膏肓者苦苦挣扎的模样,再躺到地上,做了一个往自己嘴里塞东西的动作,然后再跳起来,生龙活虎地跳来跳去。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佹丠眨了眨眼,见大家没看懂,就又做了一个采摘的动作。

    封宸:“你想说‘药’?”

    “对对!”佹丠兴奋地击掌。

    “哈哈哈”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第104章

    佹丠又做了一个下棋的动作,口中说道嘟嘟娜娜地发出一些像“期”字一般的音节。

    然后又做出一个挥剑的动作。

    封宸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你是想说,他什麽都会?”

    佹丠连忙点头。

    大胡子:“这小野娃娃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连话都说不清,他真是佹仙人的徒弟吗?”

    封宸道:“试试看就知道了。”他看着佹丠,问:“你师傅在四十年前可是名震天下的谋士,他跟随我祖父征战四方时,屡出奇谋,封国当时能从吞并诸多国家,成为无人能敌的霸主,你师傅居功至伟。不过他却在风头最盛之时突然隐退,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佹丠眨了眨眼,呆呆地说:“师傅说,喜欢钓鱼,宫里不让,他就走了。”

    营帐里一片死寂。

    一名校尉说:“将军,别浪费时间问了,这小子就是个傻子,哪里会是什麽佹诸的徒弟。”

    封宸笑了一下:“佹诸隐居的原因先不说,不过他确实喜欢钓鱼。”

    帐内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佹丠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闷响,他摸了摸肚子,又抬头看着封宸,脸上的表情分外委屈。

    封宸问:“你饿了吗?”

    “嗯。”佹丠扁着嘴点头。

    封宸命人端了兔子肉进来,满满的一盘肉,鲜血淋漓。

    佹丠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那些血一般,无比自然地用手抓起兔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封宸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你以前不会说话吗?”

    佹丠点了点头。

    “爲什麽?”

    “狼。”他发出嗷呜一声,又说:“和师傅学。”

    封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被狼养大,后来佹诸把你捡了回去,教你说话。”

    佹丠点头如捣蒜。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佹丠浑然不觉地继续啃着兔子肉,手上、脸上都染了血,连头发上也沾了不少。

    封宸看了他一会儿,对大胡子说:“等他吃完了,打些水来让他洗漱干净,再找几件衣服给他。今晚就让他睡在封霄那吧。”说完了,又望向佹丠,道:“你明天早晨过来找我,有些事要问你。”

    佹丠点了点头。

    众人散去,佹丠啃着兔肉跟着大胡子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转头望着封宸,口中含着一块兔肉,声音模糊地说:“琴。”

    封宸:“琴先放在我这里,明天还你。”

    佹丠撅起嘴,似乎有些不开心。

    封宸又说了一遍:“明天会还给你的。”

    佹丠 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才在大胡子的催促声中走出了寝帐。

    五月初六。

    旭日将升,众人吃罢早饭,开始整理行装。

    封宸收好了随身物件,正打算让人来帐内收拾其它杂物,帐外传来了通报声。

    片刻后,一个矮小的身影飘入帐内。

    封宸转身,看到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虽然看上去依然非常稚嫩,但或许是因为自幼长于深山,后来又一直如世外高人般过着隐居的生活,所以脸上隐隐透着一股仙风道骨般的气息。

    封宸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正是昨晚那个半夜弹琴的脏小子。

    佹丠见了封宸,马上兴冲冲地跑上前去,喊道:“阿宸,我的琴!”

    啊?

    封宸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阿宸两个字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不去。

    “你刚才叫我什么?”封宸又气又好笑地问佹丠。

    “阿宸。”佹丠一幅呆头呆脑的模样,又傻傻地重复了一遍。

    封宸哭笑不得:“谁让你这么叫的?”

    “阿霄说你叫宸。”

    阿霄想必是指封霄吧,而且封霄的原话应该是说他叫封宸,结果被这小子自动略去了姓。

    封宸面一脸严肃地说:“叫我将军。”

    佹丠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封宸又加了一句:“这里没有人可以叫我的名字。”

    佹丠又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撅着嘴说:“将军。”

    封宸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无话可说,就转身走向帐内一角,将佹丠的琴抬了出来。

    七尺长的琴身被厚厚的白布裹住。

    佹丠小心地接过琴,摸了又摸,然后才将它背在身上。

    佹丠个头矮小,这把古琴几乎和他一样高,古琴背上身后,把他压得略微弓起了身子,让人不禁担忧这琴会不会把他的腰给压断了。

    封宸看了他一眼:“你师傅送给你的?”

    佹丠点点头。

    “你好像不会弹。”

    佹丠吸了吸鼻子:“师傅说,没有开,学不懂。”

    没有开?封宸猜想这估计是说他七窍未开,或心智未开之类的东西,估计佹诸老先生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确实有点傻,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玩意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学。

    封宸不禁有些想笑。

    佹丠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渴,封宸走回案几旁,斟了一杯茶,朝他抬起手。

    佹丠走过去,双手接过,态度非常谦逊得体,看上去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子,倒像个年逾古稀,恪守礼教的老学究。

    “坐。”封宸说。

    佹丠看着他,似乎有些踟蹰。

    封宸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他背上那把几乎和他齐高的琴,这样一把琴挂在身后,怎么可能坐得下来。

    封宸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朝他摆了摆手:“那就站着说话吧。我问你,你昨晚说的都是真的吗?”

    佹丠理所当然地答道:“是啊。”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让自己混出点名声,以后好见国师,对吗?”

    佹丠连忙点头。

    封宸看着他,沉思了良久:“看你的样子,你只能做军师。”

    佹丠捏了捏衣角:“军师是什麽?”

    封宸愣了一下,噗地笑出了声:“你根本不知道军队里有哪些职务吗?”

    ☆、第105章

    “不知道。”佹丠老老实实地答到。

    封宸:“在你来这里之前,佹诸没有教你吗?”

    “师傅不知我来。”

    原来还是偷跑出来的。

    封宸按着额头,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一下自己媳妇魅力真大,连面都没见过就能把人勾的瞒着师傅只身跑到敌我不明的军队中去。

    佹丠完全没有察觉封宸的心情,眨着眼睛,傻傻地问:“军师好当吗?”

    封宸抬头看了他半响,抽动了一下嘴角:“问你一个问题。”

    “好。”佹丠点了点头,满脸期待。

    “平南军自从出了潜龙城,就一直被封国军队围追堵截,现在已有不少伤亡,你有什麽法子能让我们成功躲过堵截,到达北陵吗?”

    佹丠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又眨了眨,似乎无法理解封宸的话,显得非常困惑。

    封宸:“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佹丠点了点头。

    封宸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佹丠头上冒起了一缕青烟。

    “怎么了?”封宸笑着问。

    佹丠张了张嘴,异常困惑地说:“可是没有伤亡啊”

    封宸挑了一下眉,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耐人寻味:“你说,我们没有什麽伤亡?”

    佹丠用力点了点头。

    “你没有看到我们丢弃在路上的盔甲武器吗?还有,每日用来煮食的火堆也越来越少。”

    佹丠用力摇了摇头,抬起脚在地上跺了几下,然后指着自己踩出的脚印说:“一样的。”

    封宸看着那些凌乱的脚印,看了一会儿后,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哈哈地笑了几声,说:“原来是这样。”

    佹丠看着他。

    封宸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不过也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真有人能靠脚印的杂乱程度,推算军队人数。”

    佹丠:“师傅也能,但我更准。”

    封宸似乎对他越发感兴趣了:“如此看来,你从始至终都知道我们军队的真正人数,你是一路跟着我们走的吗?”

    佹丠摇了摇头,答道:“在孤鹜城看,然后先来,等着你们。”

    封宸:“你是说,我们出了孤鹜城后,你就查看了脚印,推算出了军队人数,然后就直接赶到这里,一直等着我们来?”

    佹丠点头。

    封宸暗暗吸了一口气,瞇了一下眼睛,重新认真地审视着佹丠:“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回答,佹丠抓了抓头,一幅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模样,脸上的神情又好像在说,没有爲什麽,就是觉得你会来啊。

    封宸:“我换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爲什麽要假装战败吗?”

    “巨斄。”

    “没错,我就是想把封军引到巨斄。你早知道我会这样做?”

    佹丠点头:“漆将军,虞国近,非常容易打。”

    封宸:“嗯,那你觉得此计如何?”

    佹丠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说:“兵走险招,成败一线间。”

    封宸撑着脸,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和军事有关的词,你倒是说的挺熟练。”

    佹丠:“师傅天天说。”

    封宸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站起身,揉了几下他的头发后,边往外走,边说:“留下吧,陪霄儿多玩几天。”

    佹丠急忙转身,朝着他的背影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那军师呢?”

    封宸:“我再想想。”他掀开帐幕走了出去,佹丠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抓了抓头,跟着他走出了寝帐。

    巨斄关上,幡旗纷飞,内城、外城、城壕,依次展开,由内至外环环相扣,壁垒森严,雄伟坚固至极。

    一匹马奔至城墙下,马上的人红色军服,银白铠甲,来到城墙下后,那人引弓扣弦,随后食指、中指骤然张开,一只利箭立刻离弦,呼啸着飞上了城楼,“绑”一声刺进了土城墙,箭身上绑了一张卷成条的纸,随着剑身震动。

    城墙上的守军皆惊诧不已,立刻张开弓箭,眨眼间,数百支箭就齐刷刷地对着城下的人。

    那人骑着马立在原地,面不改色地望着悬在头上的一整排箭矢。

    城上守军拔下那只射到城楼上的箭,乌黑箭杆上,大咧咧地刻着“漆将军收”四个大字。

    “来者何人?”一名将领朝着城下的人大声喝问。

    “封将军麾下,平南军左校尉柴婴,代封将军向漆老将军问好!烦请将信送与漆老将军,柴某在此等候回覆。”

    喊话的将领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有料到城下之人竟然是这般来头,他拿着信急忙走下城头,飞身上马,朝关内奔去。

    城头一片寂静,旍旗飘扬,西风猎猎。

    城下马儿兀自甩了甩尾巴,黑色的皮毛被阳光照得透亮。

    片刻后,一骑奔出,很快,一封同样绑了信的箭被送上城头。

    城上将领拉开大弓,扣弦引箭,利箭飞射而出,直直地刺进了柴殷脚边的泥土。

    柴婴骑在马上,左手拉着缰绳,上半身探出马来,俯身弯腰,展臂一探,将插在地上的箭拔起,然后直起身,挥了挥手,调转马头,马鞭飞扬,绝尘而去。

    巳时九刻 ,夜深雾重。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徘徊在上空。

    黑云压城,城欲摧。

    高耸入云的巨斄关,在夜雾中化成一片浓浓的墨色,无数火把竖立在城头上,火光烛天,暗影重重。

    一匹枣红色的马立在旷野中,红色的躯体似熊熊烈火,雪白的鬃毛缈缈如烟云。

    城门缓缓开啓。

    封宸下了马,大胡子,穆灵涵跟在他身后,后面还跟了数名披甲执戟的军士,不过都停在了城壕外。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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