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节
红玫瑰和白玫瑰 作者:爱有多远
第24节
韩灵曦关掉手机，将脸深深埋进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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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灵曦醒来的时候，周庭雨已经动身了。她在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压在蓝色小盒子下面。
早餐做好了，如果凉了记得微波炉热一下。昨晚的事很抱歉，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好，希望能替你分担。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韩灵曦放下纸条，目光落在那只蓝色盒子上。
她踟蹰地伸出手，指尖在盒子上面顿住，最后握成拳，又收了回去。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再给自己心生动摇的机会。
转身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将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连带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回忆一起装进箱子。她还记得搬家那天有多热闹，母亲貌似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整理起来不过是几个纸箱就能全部带走。
李珂在她收拾到一半时到了，韩灵曦拒绝他的帮助，执意要自己珍贵，他只好靠在门边欣赏韩灵曦的背影。
床头柜上摆着自己跟周庭雨的合照，韩灵曦拿起来，迟疑了很久。
“一张照片而已，带走好了。”李珂看出她的心事，幽幽说道：“相识一场，全当留个纪念。”
韩灵曦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还是把相框放下了。她不应该带走和周庭雨有关的东西。
李珂摇着头叹息：“被你遗弃它会哭的。”
“这个东西还给你，”韩灵曦把首饰盒丢到他怀里，“她已经看到了。”
“何必这么心急还我。如果你喜欢可以送你。”李珂拿着盒子在手里抛着玩，笑说：“反正我爸那里还有很多，这可是他吸引女人的利器。”
“我不需要，不如你留着自己戴？别废话了，赶快帮我把箱子搬下楼。”
李珂耸耸肩，抱住箱子一趟一趟往楼下拿。
韩灵曦看着房间一点一点的变空，猛地袭上难以抑制的辛酸。自己这么做确实残忍，等周庭雨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一定会很难过吧。
“你真的考虑好了？”李珂凝视着韩灵曦泛红的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看起来快要哭了，别为难自己了，不然……就告诉她吧。”
“告诉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韩灵曦擦擦眼角，“如果今天换做是她，她一定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那好吧，家当都拿下去了，我们可以离开了。”李珂将韩灵曦打量一番，发现她只穿着件线衫，诧异地问：“你穿得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不冷，等我一下。”
韩灵曦从包里拿出一支笔，自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好之后压在周庭雨留的那张字条上面。然后她把这套房子的钥匙也拿出来，搁在了蓝色小盒的旁边。自始至终，周庭雨留下的蓝色盒子都被放在那里没有动。
“走吧。”
回头最后看一眼这个她和周庭雨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韩灵曦倒退出去，缓缓关上了大门。
☆、第 99 章
周庭雨站在韩灵曦的卧室门口，整个人都呆住了。
韩灵曦的房间空了，衣服、被单、书籍、装饰画全部都带走了。只有床头柜上那个木制相框孤孤单单，像是件遗弃品。
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不过离开一天的时间，韩灵曦就从这个家里搬走了。
转身回到客厅，周庭雨看到桌上的钥匙，还有韩灵曦留下的字条。寥寥几句，犹如利剑直直刺进心脏。
不可能，她不相信。韩灵曦是不是出事了？
周庭雨心神不宁地拨打韩灵曦的电话，手机那头的人迟迟没有接听。她又打电话到公司里，询问韩灵曦是否在公司。
“周总监，韩特助已经辞职了啊。”
“你说什么？”周庭雨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怎么忽然辞职了？”
“我也觉得很突然，问肖总，肖总说那是个人隐私，她今天就没来上班……”
挂掉电话，周庭雨无力地坐进沙发，就在此时手机又响了，她赶忙接起。
“你好，请问是周小姐吗？我是f公司的汤姆，我收到了您的个人简历，对您非常有兴趣，有时间来公司谈谈吗？”
“抱歉，你是不是搞错了？”周庭雨疑惑地说，“我并没有向你们公司的邮箱投简历。”
“嗯？是您的资料没错，我查过了，是这个27xxxx的邮箱发来的，您是不是太忙忘记了？”
周庭雨立刻明白了，那是韩灵曦的邮箱，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起前几天母亲的话，周庭雨马上打电话给林玉之。
“喂？”林玉之以为女儿有话对自己说，冷着语气问：“怎么，想通了？”
“你是不是见过灵曦了。”周庭雨咬着嘴唇，皱眉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对你妈妈就是这种态度？”林玉之不高兴了，“你跟冉冉住在一起，不问她问我干什么？”
“她搬走了。”周庭雨很忧郁，“公司那边也辞职了，我担心她出事。”
“真的？”林玉之喜出望外，“冉冉这孩子就是心性透，识时务，既然她都搬走了，你也赶快回家住吧！”
“妈妈，您不觉得您过分吗？”周庭雨压着心头的火气，“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是你逼她搬走的吗？”
“我逼她什么了，我不过跟她说了些实话，那孩子不像你，一根筋！”林玉之怒从心起，“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能威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赶紧……”
通话啪得被掐断了。林玉之讶异地盯着手机，这是周庭雨第一次挂她电话。
臭丫头，真是被惯坏了。林玉之越想越生气，不行，她绝对不能任由女儿胡来，今天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家！”林玉之打给周安，急急催促他：“带我去趟凤兰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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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你，你说这位是谁？”
张凤兰盯着李珂，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就在几天前林玉之刚说破了韩灵曦和周庭雨在交往，她还没消化完全，这边厢女儿又带男人回家，还说是男朋友？
“哎，别愣着，赶紧进来坐吧！”不明真相的韩续倒是很高兴，他推开张凤兰把李珂和韩灵曦迎进门，笑眯眯地问：“孩子，你叫什么？”
“叔叔你好，”李珂礼貌地行礼，“我叫李珂。”
张凤兰走过来反复观察韩灵曦和李珂，不确定地问：“冉冉，他真是你男朋友？”
“女儿都带回家了，还能有假？”
韩续对张凤兰的反应感到很奇怪，“你平时不是一直念叨让灵曦谈恋爱吗？这把人领回家了，不高兴吗？哎，李珂，冉冉，你们两个赶紧去洗手，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张凤兰让韩续招呼李珂，拉过韩灵曦到一旁问：“你搞什么名堂，这男的哪来的？”
“不是跟您说了，他是我男朋友。”韩灵曦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那个人，大概快到了吧。
“哎不是，你不是喜欢庭庭吗？你五阿姨那天来咱们家的时候，你不还亲口承认了吗？冉冉啊，你老大不小了，做什么事都要负责的……”
“妈，那天以后我想明白了。”韩灵曦冷静地说：“五阿姨说的对，我们不应该相互耽误，所以您看，我把男朋友带回家了，这不是您一直期望的吗？”
“可是……”
“好了，我饿了，吃饭吧。”
女儿拒绝沟通，张凤兰无可奈何，只得到厨房给一家人盛饭。
四个人刚刚落座，门铃又响了。张凤兰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周庭雨，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应付了。钱好赚情难还，自家女儿刚刚做了负心汉，叫她怎么面对周庭雨？
“庭，庭庭？你怎么来了。”张凤兰结结巴巴，略显难堪地说：“你也请假了？”
“凤兰阿姨，灵曦在吗？”
周庭雨的视线穿过她的肩膀往屋里望去，与韩灵曦的目光在半空交汇，而她身旁坐着的那个男人，让周庭雨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庭庭过来啦！”韩续以为是韩灵曦给的二重惊喜，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冉冉你这孩子也是的，叫男朋友和好朋友回家吃饭也不提前说声！凤兰，添碗米饭！”
“男朋友？”周庭雨依旧看着韩灵曦，“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李珂刚想起身，被韩灵曦按住了。她握着李珂的手，面无表情地对周庭雨说：“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男友，又或者可以说是未婚夫。他前两日向我求婚了，我打算接受。”
轻飘飘的几个字，砸在周庭雨的心上像刀子一样锋利异常。
“周小姐你好，又见面了。”李珂脸上端着笑，“我从灵曦这里听了很多你的故事，一直想单独请你吃饭来着，刚好今天你来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周庭雨忽略掉李珂的话，紧紧盯住韩灵曦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里发现哪怕一点点的破绽。
韩续察觉氛围奇怪，咳嗽两声，招呼周庭雨做自己身旁，“庭庭，有事边吃边说，你刚刚说冉冉做什么了？”
“为什么要搬走？”
韩灵曦垂头戳着碗里的米饭，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我跟李珂确认了关系，不该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吗？”
“那为什么要辞职？”
“什么，你搬家了，还辞职了！”张凤兰大惊失色，“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辞职！”
“李珂在他爸爸的公司为我安排了职位……咳咳……”韩灵曦说到一半咳嗽起来，仍坚持说完，“离他家近，我们还可以培养感情。”
“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韩续感觉女儿着急了些，不过想到两人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感情当是非常稳定了。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顿饭吃得似同嚼蜡，周庭雨一直注视着对面的两人，张凤兰尴尬地吃着米饭，眼睛滴溜溜在周庭雨和李珂身上乱转，李珂如芒在背，虽然不忍心伤害周庭雨，还是要装作亲密的样子给韩灵曦夹菜，只有韩续无知无觉，津津有味。
周庭雨轻轻放下筷子，忽然起身走到韩灵曦身边。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她抓住韩灵曦的手腕去她的卧室，转身将门反锁。
韩灵曦故作镇定，“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庭雨向前几步，“是不是我妈强迫你了，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韩灵曦打断她，“跟你妈妈没有关系，庭雨，我跟李珂其实一直有联系，他的坚持令我很感动。最近我想了很多很多，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坚持的吗？”周庭雨不愿相信，“你这样就要放弃我吗？灵曦，你到底藏了什么心事？”
“我是说过要跟你一起坚持，因为许欣的事确实让我受到了波动。”韩灵曦避开她的目光，淡淡说：“可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人生太短暂了，我害怕辛苦，我不想一辈子都遮遮掩掩地过日子，与其这样，为什么不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呢？既然他可以给我富裕的生活，满足我的所有需求，我当然会选他。”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可你毕竟是女人。”韩灵曦狠了狠心，硬着口气说：“庭雨，面对现实吧，我们要走下去太难了，就当是一时兴起。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你很快就会忘记我，像当初跟齐正那样谈个男朋友，我都可以做到，你也能做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投简历给f公司？”
“我……对你心有亏欠，我想弥补你。”韩灵曦慢慢说，“没有我的原因，你可以好好经营你的事业，况且，以前的事我不希望李珂知道。”
“灵曦，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我们是好朋友，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
字字，句句，一遍一遍像是残酷的凌迟。眼前的人忍迫不及待地跟自己划清界线。周庭雨从未如此伤心过，清秀的脸上血色失尽。
她眼眶渐渐泛红，摇摇头说：“可我做不到，我不可能跟你做回朋友。”
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蓝色盒子，周庭雨低声问，“为什么没有打开，你难道就不好奇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吗？”
韩灵曦不敢看她，“庭雨……算了。”
“跟我去一个地方。”周庭雨侧过脸，捏住那只盒子，“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要选择离开，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第 100 章
周庭雨开车带韩灵曦去了六公里以外的地方，那是一个老小区，虽然从建筑外观上看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是小区里公共设施完善，绿化景观也做得非常精致，小区规模相当大，能够为五万人提供住所。
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周庭雨领着韩灵曦往a区走，八排六层高的楼。楼门还是老式的电子防盗门，楼里也没有安装电梯，两人拾级而上，直到顶层。
周庭雨当着韩灵曦的面打开了蓝色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房门打开，韩灵曦张大了双眼，又惊讶又震撼。
灵曦，如果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你想怎么装修？
我啊，我喜欢蓝色调的，那样有种海洋的清新，家具我们就买美式的，我最喜欢颜色多一点；至于窗帘嘛，棉麻的感觉会感觉更温暖更温馨，这样有家的味道；空间上，一定要有个大大的更衣室和化妆间，来放我所有喜欢的鞋子和衣服，我还喜欢那种飘窗设计，太阳好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晒晒太阳，对对对，还要一个特别宽敞的阳台，最好能让我在吃饭的时候都可以欣赏到外面的景色，还有还有，最好空间非常大，非常大，让我能来回滚，来回滚……
又要观景阳台又要飘窗，还想要超大更衣室和化妆间，还要有空间来回滚，韩小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
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几盆绿箩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都是新的，他们被盖上了一层白色薄膜，仿佛在静静等待自己的主人。
墙壁上的小鸟挂钟刚巧开始报时，从木头小屋里一下一下地蹿出来，发出清脆的叫声。
布谷，布谷。
韩灵曦看着周庭雨，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
“你什么时候买了套房子？”
“它不只是房子，”周庭雨的声音很轻，很柔，“这份礼物是给你的，从认定你的那一天我就在着手准备，我一直以来最想给你的东西，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她走过去，将家具上的保护膜一一摘掉，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那对韩灵曦来说熟悉又陌生。它们曾出现在周庭雨的电脑浏览页面里，出现在周庭雨随手勾画的草图里，出现在偶然逛到的商场里，原来所有的“偶然”都是周庭雨设计好了的。
“之前我瞒着你的秘密就是这个，我说过，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房子是我从别人手里过户的，主人着急出售，价格很实惠，周边有商场和学校，地理位置好。我花了很长时间找到这里，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请人改造它。”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满怀着快乐和憧憬。除了处理工作之外她都会到这个房子里监督工程，想象着韩灵曦看到这个属于她们的家会有怎样惊喜的表情。未免把那些异味带回家，周庭雨总会换上后备箱的另外一身衣服。
“你说你喜欢蓝色，我就把沙发背景墙刷成了蓝色，米色的布艺沙发温暖一点，跟胡桃色的茶几刚好协调，还有这款多色拼接的椅子，你那个时候说它很个性，我就直接买回家了……”
韩灵曦打量着客厅，窗帘顶端是米色绣花，下面是深蓝色，纱也是麻的，从这里看向阳台一切都变得模糊。墙上那组装饰画韩灵曦也见过，是在周庭雨收藏在文件夹里的，还有那幅黑色的铁艺装饰、黑白搭配的实木餐椅、方形吊灯，几乎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搭配的，那时韩灵曦也只是憧憬而已，但是她没想到周庭雨会把自己说的话全记在心里。
“餐厅这里也有阳台，我直接做进来了，这样你看电视的时候能看风景，吃饭的时候也能看风景，风景是不同的。”
周庭雨又带她参观卧室，“这间是主卧，床头背景的墙纸我自己选的，猜你应该喜欢，还有你想要的飘窗，五公分的垫子足够厚了，躺上去也不会觉得硌。次卧我改成了你的更衣室和化妆间，虽然空间没能达到，功能还是都有的，连帽子都可以收纳……”
看着她如数家珍一般耐心地讲解着，韩灵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拦住周庭雨说：“你这样做值得吗？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
周庭雨只是笑笑，对她指了指楼梯，“上面还有一层，跟我上去看看。”
二楼是阁楼，高度大概只有楼下三分之二，墙面和地面全用浅色木地板铺满，有一面墙挂满了两人的照片。房顶是斜的，上面开了两个气窗，阳光正透过玻璃洒下来，光线正好。
“阁楼上我放了一张桌子，可以当作我们的书房，书架还没选到合适的。这里空间足够大了，你想怎么滚都可以，又或者放些健身器材，几张瑜伽垫，反正楼下是自己家不怕吵。对了，那边还有一个小平台，能走出去的，打算摆些我种的花花草草……”
眼泪悄悄滑落，韩灵曦鼻子很酸，背对周庭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害怕，害怕下一秒自己就后悔。
“我要回去了。”韩灵曦迅速擦掉眼泪转身下楼，周庭雨追下去抓住她，“为什么要走，你不喜欢吗？”
“周庭雨，你做这么多干什么！”韩灵曦将周庭雨推开，声嘶力竭地冲她吼：“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告诉你，我们想要的生活并非不切实际，它是可以实现的。我希望能借此给你更多的信心，只要你想要的，我会尽我的能力满足你，哪怕你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
周庭雨把一楼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窗帘后面加了遮光布，立刻将空间裹进黑夜。
客厅忽然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桌子、椅子，踢脚线、落地灯、楼梯，所有的轮廓都在散发着微弱的光。韩灵曦惊诧地抬起头，天花板在黑夜里灼灼泛出亮光，呈现出银河的样子。星星，真的有星星，它们或大或小，或明或暗，亮晶晶地点缀在夜空里，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韩灵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源源不断地掉下来。那时的玩笑话多么天真啊，可是神通广大的周庭雨把它们全部变成了现实。
又要观景阳台又要飘窗，还想要超大更衣室和化妆间，还要有空间来回滚，韩小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所以说是梦想嘛，那我还想要星星呢，现在城里的环境越来越差了星星根本见不到几颗。
你要是想要，我帮你抓几颗去。
哈哈，你以为你会飞吗？
说不定真的会。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爱上一个鸟人。
……
周庭雨脸藏在黑暗里，在晦涩的光线里模糊不清。
“以前你起夜不喜欢开灯，总把腿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用夜光漆把家具的轮廓都勾出来，你出去就不会撞到东西了，哪怕停电，房间里家具摆放的位置也可以看清楚。至于天花板上的画，是我请画工画上去的，不管外面刮风下雨，你都能在家里看星星，我想我们的生活除了温馨，还可以多一点浪漫。灵曦，我答应过你的我全部做到了。这个家是为你准备的，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留下来？”
“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韩灵曦流着眼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对不起……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是我胆小，没有勇气陪你。庭雨，你应该遇到更好的人。”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周庭雨凭着一种直觉，凝视韩灵曦的眼睛，带着哽咽说：“你就在这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的事实。”
“忘了我吧，我们不可能继续下去了。我不可能再改变主意。”韩灵曦摇摇头，“你的家人不会准许我们在一起，我们不能结婚，谁也保证不了一辈子。也许现在你会觉得痛苦，但是以后，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已经叫李珂来接我了。”
“灵曦……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强。”
忽然之间，周庭雨觉得很累，很累。只是一天而已，一天之内，她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所有的憧憬都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是自己错了，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原来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挽留她。
周庭雨哭了。
那是韩灵曦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韩灵曦拉开窗帘，光线从一边的阳台打过来，周庭雨的脸一半黑暗一半明媚，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单薄的肩膀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苦涩，失望的眼泪。韩灵曦觉得那眼泪的温度一定能将自己烫伤。
心如刀绞。
几乎是逃离般的，韩灵曦冲出大门，她不敢回头看周庭雨忧伤的脸。自己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注定会深深伤害到她。
李珂的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直等进到车厢里，韩灵曦的情绪彻底崩溃，泪如雨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庭雨没有追她的力气了，挽留已经消耗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她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难过地哭泣，眼泪把外套都打湿了。
☆、第 101 章
“冉冉，你们干什么去了？”
韩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带男朋友回家吃饭么，怎么吃到一半周庭雨跟韩灵曦一起走了，然后李珂也走了，这再回来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年轻人捉迷藏么。
张凤兰担心地问：“冉冉，你跟庭庭说什么了，她去哪儿了？”
韩灵曦目光游移，盯着墙壁出神，半晌才说：“她回家了。”
这会儿有点头昏脑胀，还伴随着剧烈的胃痛，韩灵曦弓下腰，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李珂发觉她神色有异，马上扶住她去沙发坐，“你怎么了？”
话音才落，又有人敲门，韩续马上开门。
“你们怎么来了？”
屋外站着林玉之和周安两口子，韩续更奇怪了，今天这家里客人真多，不能都是韩灵曦叫来的吧。
林玉之一进门就四处找，一边找一边着急地问：“凤兰，我家庭庭来过你这儿吗？”
“来是来过。”张凤兰看看女儿，踟蹰道：“后来她又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了？”
“啊，她没回家吗？”
“没有啊！”
林玉之看到韩灵曦在沙发上，既然韩灵曦在家，周庭雨怎么可能单独离开，莫非两个人商量好了，故意演戏给自己看？
“冉冉，你实话告诉阿姨，庭庭到底去哪儿了，她说你搬走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冉冉，冉冉你说话啊！”
“阿姨，您先别急。”李珂皱眉说：“她不舒服，别晃她。”
“哎呀，找不到打电话就行了，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周安不满地抱怨，还没下班就被她火急火燎召回，还以为出大事了，却是在找周庭雨，女儿又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把自己丢了。
“我也想啊，可她不接我电话！”
林玉之注意到李珂，诧异地将他打量一番，完全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啊？”
“哦，我来介绍一下。”韩续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端倪，乐呵呵地拍着李珂的肩膀说：“这是冉冉的……”
“韩续！”
张凤兰在旁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赶紧闭嘴，韩续没懂她的信号，仍旧继续说：“这是冉冉的男朋友，今天来家里吃饭，李珂，这二位是庭雨的父母。”
“冉冉有男朋友了？”周安喜笑颜开，“已经带回家啦，老韩你们家好事……”
“什么，你说什么？”林玉之噌得站了起来，将李珂从头到尾又看个遍，“冉冉，这是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那你跟我们庭庭是怎么回事，闹着玩啊？”
“阿姨，我已经很庭雨都说清楚了。”韩灵曦缓缓说，“让她误会，都是我的错。”
林玉之被激怒了，“冉冉，你闹着玩也不能玩我们庭庭吧，这不是把她往坑里带吗，你把她勾得五迷三道的，搞得我家庭庭执意要跟你在一起，身边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一个都看不上，到头来你却有男朋友，这像话吗？”
张凤兰赶紧劝：“老五老五，你消消气，冉冉不是那个意思，这当中有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男朋友都带回家了还误会！”林玉之气不打一出来，“我早就说了女人不靠谱！庭庭还不信，青春被耽误了一次又一次，这个傻孩子！”
周安和韩续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哎，不是你一个劲儿反对她们俩吗？”张凤兰这下不乐意了，“说谁不靠谱了，谁把谁勾得五迷三道了，你别在那儿含沙射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怎么含沙射影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林玉之愤愤不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让她们住在一起，这全赖你！要不是你女儿，依照我家庭庭的条件，早找到好男人了！”
张凤兰恼了，此刻也顾不得女儿的“男朋友”在场，气咻咻地跟林玉之理论：“我女儿怎么了，就你女儿金贵就你女儿优秀，我女儿也很多人追的好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女儿了？她们两个是相互吸引，你别把事全赖我们家冉冉身上，再说当初让她们同居不是你同意的，你现在怎么能怪我？”
“还不是你提议让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你不说我会同意吗？谁知道她们两个会变成那个样子？本来就是你的错，谁像你这样做妈妈的，粗枝大叶，自己女儿的感情出问题都不知道！”
“我女儿感情出什么问题了，我做妈妈的怎么了？跟你一样就好了，说话跟吃枪含棒似的！谁欠你什么啦！”
两个女人越吵声越大，越吵越激烈，几十年来都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周安和韩续从未见过她们吵成这样，眼看两人脸红脖子粗地好似马上就要打起来，赶忙上前拉劝。
“好了好了，别吵了！”周安拉住妻子，“这是怎么啦？”
“凤兰，你跟玉之几十年好姐妹，别冲动。”韩续也拽着张凤兰往后退，“有话好好说。”
“好姐妹，好姐妹就是这样当的！”张凤兰还在气头上，“我早就想说你了，总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永远觉得你对！”
林玉之不甘示弱，“我本来就是对的，我说的哪一句错了？你觉得我错你讲出道理来啊！”
四个人围成一个圈推来搡去，韩灵曦跟李珂也上前劝，“阿姨，妈，你们别吵了，对不起，听我解释……”
“起来，别拦着我！”林玉之奋力一挣，韩灵曦脚下没站稳摔倒时撞到了桌子。
李珂急忙弯腰扶助她，见她额头上磕破了口子，迅速抽出纸巾帮她捂上，“灵曦，你要不要紧？”
韩灵曦捂着口鼻摇头。
房间里安静了，张凤兰看到女儿头上的伤气得浑身发抖，尖叫起来：“林玉之！你太过分了！！”
林玉之慌张地解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还说什么！”周安脸色铁青，“还嫌不够丢人！”
他回身愧疚地跟韩续说，“真是对不起，你看看冉冉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没事，大概是有误会，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劝劝玉之。”
韩续担心林玉之在场会继续刺激张凤兰的情绪，赶紧把周安夫妇送走，再急急忙忙地翻药箱出来，凑到韩灵曦身边。
“冉冉，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我先给你止血。”
“我没事……”
韩灵曦坐在地上捂着脸就是不肯抬头，张凤兰急死了，呵斥道：“捂着干什么，给妈妈看看！”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韩灵曦的手指掰开，在她手上看到一片殷红，脸都吓白了。
韩灵曦满头大汗，鼻子下面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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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有人在哭，断断续续地越来越清楚。韩灵曦恍惚地睁开了眼，身旁的椅子上，张凤兰鼻子眼睛通红，纸巾丢了一地。
韩灵曦想坐起来，无奈身体虚软无力，后知后觉看到手臂上的针，还有鼻子上的氧气管。
“妈……”
听到韩灵曦微弱的呼唤张凤兰马上凑过去，紧张地问：“冉冉，醒了吗？还有哪里难受吗？”
韩灵曦摇摇头，“我怎么到医院了？”
“你还问！”张凤兰音调猛地提高，“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出这么大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准备自己扛到什么时候！！”
当得知女儿患上白血病，张凤兰感觉天都塌了。要不是手忙脚乱给女儿止鼻血时杜逸打电话过来，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阿姨，您小声点，旁边还有病人呢。”杜逸扶着张凤兰的肩膀劝她，“灵曦自己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刚醒，让她休息休息。”
张凤兰赶紧闭嘴，“那我出去一下。”
这感觉太难受了，她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哭一会儿。
“你发烧了。”杜逸温声细语地跟韩灵曦解释，“体温一度飙到40度，所以阿姨才会这么大反应，她太担心你了，好在现在总算退烧了。”
韩灵曦发现杜逸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你手腕怎么了？”
杜逸尴尬的把袖子往下拉，缩了缩脖子悄悄告诉她，“还不是为了跟你‘狼狈为奸’啊，你妈妈知道我跟你一起隐瞒，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还有那个主治医生，今天看到我的时候感觉他很想朝我竖中指。”
“对不起。”韩灵曦内疚地道歉：“我的任性连累你了。”
“你开心就好咯，难为我受这么多委屈，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啊，可就真对不起我了。哎，你爸爸跟你男朋友在主治医师办公室咨询病情，这个男友是哪儿来的？”
杜逸思索片刻，“是为了给周庭雨看的？”
“嗯。”韩灵曦盯着天花板，神情黯然。
杜逸叹息着，“灵曦，你真的舍得吗？”
“不舍得。”韩灵曦眼里含着泪，“看到她难受，我心里也很难受。也会想不如就直接告诉她好了。可是我开不了口，如果我说了，那么我期待她是什么反应呢？治疗的过程很长，她会比我更受煎熬，我也会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分开其实对我们都好。”
“你明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就改变对你的态度。”
“可是杜逸，那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
曾经努力追逐她的脚步，希望能配得上她的优秀，和她并肩，但是现在自己病倒了，不仅要她停下来等，还需要她回来搀，这种心理落差令韩灵曦难以接受。她害怕那份感情渐渐被同情代替，害怕周庭雨从喜欢渐渐变成可怜，这样的韩灵曦实在没有自信再留在那个人身边了。
杜逸心酸地笑笑，咬牙切齿地说：“有时候我真恨你那可恶的自尊心，可我没有资格指责你，或许当有一天我跟你处在同样的境地，才能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吧。”
韩灵曦的声音越来越轻：“至少在她的回忆里我永远是最美好的时候。”
☆、第 102 章
周庭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从街边的镜子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公交站的灯箱里换上了庆祝新年的广告，路灯上挂起红灯笼和中国结，路边的小店也纷纷打出新年标语，把橱窗里布置成温暖动人的红色，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她逆着人流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才算终点。路过一家音像店时，周庭雨听到女生略带低沉的嗓音歌唱，伴着婉转忧郁的旋律。
橘色的鱼
自由自在的来去
它能够决定
不带回忆旅行
蔚蓝天际
飞鸟略过无踪迹
安好而平静
我呵出气
勾勒你长长背影
曾试着努力
拉近我们距离
而我竟全然不知
飞鸟和鱼的故事
不实
其实我最害怕你说那句不可能
可能远隔天涯两不相见才动人
动人却显得愚蠢
不忍
麻木了天真
天真才更害怕你说那句不可能
可能背道而驰不再交集是我们
我们默默转身
一转身
只是陌生人
……
眼泪又不由自主地落下来，终于明白那种感觉，原来伤心的时候真的会觉得每一首歌都在唱自己的心情。
那个人说出不可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很残忍？决定要放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怕是一丝丝不舍？
她想起曾经相互依偎的清晨，曾经共同分享日光的阳台，和曾一起看过日落的公园。原来，自己于她并不是那么重要。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以为越来越亲近的时候，那个人却在一点一点离开自己，她们的爱情甚至还未来得及败给时间败给世俗就结束了。
韩灵曦或许不会懂自己对这份感情倾注了多少精力，更不会懂得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感情从来不是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轻重的，周庭雨承认自己是个固执的人，只要认定的东西就想牢牢抓住，可并不是坚持就能换来美好的结局，她牵挂的那个人并不这么想。
沮丧，失落，迷茫，更多的是心痛。
擦干眼泪，周庭雨转身往回走。她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自己。
林玉之和周安都在客厅里坐着，脸色不是很好看。
见到周庭雨回来林玉之立刻站起来，厉声质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到底想怎样？”
周庭雨看着母亲，“您找我什么事？”
“你今天去找过冉冉了吧，那你应该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吧，这可不是我逼的吧？妈妈早就跟你说过，你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根本就不是爱情。”
周安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很为女儿担心，“庭庭，虽然你妈妈说话冲了些，但本意是为你好，你千万别钻牛角尖……”
“是啊，我还能害你不成？庭庭，忘了这事吧，妈妈回头给你介绍优秀的男孩子，你……”
“妈妈，我想自己静静可以吗？”周庭雨心如刀割，头痛欲裂，“我说过了，无论我们以后怎样，我不会再见您安排的男人。”
“你怎么那么犟啊？！非得让别人看笑话吗？”林玉之脾气又上来了，“冉冉说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一个人坚持有什么意义？这齐正订婚了，冉冉也有了男朋友，你还逞什么能，非得让你爸妈在邻里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么？”
“难道比起我的幸福，您的面子更重要吗？”
“胡说！我就是为了你的幸福！”
周庭雨不愿争吵，她身心疲惫只想一个人回房间待着。可母亲咄咄逼人，仍旧喋喋不休：“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爸妈都是过来人，我们是怕你走弯路在帮你做正确的选择……”
“根本就没有所谓正确的选择！”周庭雨忍无可忍，打断林玉之的话，“我们只能努力让自己的选择变得正确而已，你不是我，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
“我还不是为你好……”
“不要再把您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强塞给我行吗？”
第24节
恋耽美
第24节
韩灵曦关掉手机，将脸深深埋进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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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灵曦醒来的时候，周庭雨已经动身了。她在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压在蓝色小盒子下面。
早餐做好了，如果凉了记得微波炉热一下。昨晚的事很抱歉，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好，希望能替你分担。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韩灵曦放下纸条，目光落在那只蓝色盒子上。
她踟蹰地伸出手，指尖在盒子上面顿住，最后握成拳，又收了回去。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再给自己心生动摇的机会。
转身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将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连带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回忆一起装进箱子。她还记得搬家那天有多热闹，母亲貌似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整理起来不过是几个纸箱就能全部带走。
李珂在她收拾到一半时到了，韩灵曦拒绝他的帮助，执意要自己珍贵，他只好靠在门边欣赏韩灵曦的背影。
床头柜上摆着自己跟周庭雨的合照，韩灵曦拿起来，迟疑了很久。
“一张照片而已，带走好了。”李珂看出她的心事，幽幽说道：“相识一场，全当留个纪念。”
韩灵曦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还是把相框放下了。她不应该带走和周庭雨有关的东西。
李珂摇着头叹息：“被你遗弃它会哭的。”
“这个东西还给你，”韩灵曦把首饰盒丢到他怀里，“她已经看到了。”
“何必这么心急还我。如果你喜欢可以送你。”李珂拿着盒子在手里抛着玩，笑说：“反正我爸那里还有很多，这可是他吸引女人的利器。”
“我不需要，不如你留着自己戴？别废话了，赶快帮我把箱子搬下楼。”
李珂耸耸肩，抱住箱子一趟一趟往楼下拿。
韩灵曦看着房间一点一点的变空，猛地袭上难以抑制的辛酸。自己这么做确实残忍，等周庭雨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一定会很难过吧。
“你真的考虑好了？”李珂凝视着韩灵曦泛红的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看起来快要哭了，别为难自己了，不然……就告诉她吧。”
“告诉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韩灵曦擦擦眼角，“如果今天换做是她，她一定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那好吧，家当都拿下去了，我们可以离开了。”李珂将韩灵曦打量一番，发现她只穿着件线衫，诧异地问：“你穿得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不冷，等我一下。”
韩灵曦从包里拿出一支笔，自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好之后压在周庭雨留的那张字条上面。然后她把这套房子的钥匙也拿出来，搁在了蓝色小盒的旁边。自始至终，周庭雨留下的蓝色盒子都被放在那里没有动。
“走吧。”
回头最后看一眼这个她和周庭雨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韩灵曦倒退出去，缓缓关上了大门。
☆、第 99 章
周庭雨站在韩灵曦的卧室门口，整个人都呆住了。
韩灵曦的房间空了，衣服、被单、书籍、装饰画全部都带走了。只有床头柜上那个木制相框孤孤单单，像是件遗弃品。
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不过离开一天的时间，韩灵曦就从这个家里搬走了。
转身回到客厅，周庭雨看到桌上的钥匙，还有韩灵曦留下的字条。寥寥几句，犹如利剑直直刺进心脏。
不可能，她不相信。韩灵曦是不是出事了？
周庭雨心神不宁地拨打韩灵曦的电话，手机那头的人迟迟没有接听。她又打电话到公司里，询问韩灵曦是否在公司。
“周总监，韩特助已经辞职了啊。”
“你说什么？”周庭雨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怎么忽然辞职了？”
“我也觉得很突然，问肖总，肖总说那是个人隐私，她今天就没来上班……”
挂掉电话，周庭雨无力地坐进沙发，就在此时手机又响了，她赶忙接起。
“你好，请问是周小姐吗？我是f公司的汤姆，我收到了您的个人简历，对您非常有兴趣，有时间来公司谈谈吗？”
“抱歉，你是不是搞错了？”周庭雨疑惑地说，“我并没有向你们公司的邮箱投简历。”
“嗯？是您的资料没错，我查过了，是这个27xxxx的邮箱发来的，您是不是太忙忘记了？”
周庭雨立刻明白了，那是韩灵曦的邮箱，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起前几天母亲的话，周庭雨马上打电话给林玉之。
“喂？”林玉之以为女儿有话对自己说，冷着语气问：“怎么，想通了？”
“你是不是见过灵曦了。”周庭雨咬着嘴唇，皱眉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对你妈妈就是这种态度？”林玉之不高兴了，“你跟冉冉住在一起，不问她问我干什么？”
“她搬走了。”周庭雨很忧郁，“公司那边也辞职了，我担心她出事。”
“真的？”林玉之喜出望外，“冉冉这孩子就是心性透，识时务，既然她都搬走了，你也赶快回家住吧！”
“妈妈，您不觉得您过分吗？”周庭雨压着心头的火气，“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是你逼她搬走的吗？”
“我逼她什么了，我不过跟她说了些实话，那孩子不像你，一根筋！”林玉之怒从心起，“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能威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赶紧……”
通话啪得被掐断了。林玉之讶异地盯着手机，这是周庭雨第一次挂她电话。
臭丫头，真是被惯坏了。林玉之越想越生气，不行，她绝对不能任由女儿胡来，今天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家！”林玉之打给周安，急急催促他：“带我去趟凤兰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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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你，你说这位是谁？”
张凤兰盯着李珂，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就在几天前林玉之刚说破了韩灵曦和周庭雨在交往，她还没消化完全，这边厢女儿又带男人回家，还说是男朋友？
“哎，别愣着，赶紧进来坐吧！”不明真相的韩续倒是很高兴，他推开张凤兰把李珂和韩灵曦迎进门，笑眯眯地问：“孩子，你叫什么？”
“叔叔你好，”李珂礼貌地行礼，“我叫李珂。”
张凤兰走过来反复观察韩灵曦和李珂，不确定地问：“冉冉，他真是你男朋友？”
“女儿都带回家了，还能有假？”
韩续对张凤兰的反应感到很奇怪，“你平时不是一直念叨让灵曦谈恋爱吗？这把人领回家了，不高兴吗？哎，李珂，冉冉，你们两个赶紧去洗手，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张凤兰让韩续招呼李珂，拉过韩灵曦到一旁问：“你搞什么名堂，这男的哪来的？”
“不是跟您说了，他是我男朋友。”韩灵曦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那个人，大概快到了吧。
“哎不是，你不是喜欢庭庭吗？你五阿姨那天来咱们家的时候，你不还亲口承认了吗？冉冉啊，你老大不小了，做什么事都要负责的……”
“妈，那天以后我想明白了。”韩灵曦冷静地说：“五阿姨说的对，我们不应该相互耽误，所以您看，我把男朋友带回家了，这不是您一直期望的吗？”
“可是……”
“好了，我饿了，吃饭吧。”
女儿拒绝沟通，张凤兰无可奈何，只得到厨房给一家人盛饭。
四个人刚刚落座，门铃又响了。张凤兰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周庭雨，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应付了。钱好赚情难还，自家女儿刚刚做了负心汉，叫她怎么面对周庭雨？
“庭，庭庭？你怎么来了。”张凤兰结结巴巴，略显难堪地说：“你也请假了？”
“凤兰阿姨，灵曦在吗？”
周庭雨的视线穿过她的肩膀往屋里望去，与韩灵曦的目光在半空交汇，而她身旁坐着的那个男人，让周庭雨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庭庭过来啦！”韩续以为是韩灵曦给的二重惊喜，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冉冉你这孩子也是的，叫男朋友和好朋友回家吃饭也不提前说声！凤兰，添碗米饭！”
“男朋友？”周庭雨依旧看着韩灵曦，“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李珂刚想起身，被韩灵曦按住了。她握着李珂的手，面无表情地对周庭雨说：“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男友，又或者可以说是未婚夫。他前两日向我求婚了，我打算接受。”
轻飘飘的几个字，砸在周庭雨的心上像刀子一样锋利异常。
“周小姐你好，又见面了。”李珂脸上端着笑，“我从灵曦这里听了很多你的故事，一直想单独请你吃饭来着，刚好今天你来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周庭雨忽略掉李珂的话，紧紧盯住韩灵曦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里发现哪怕一点点的破绽。
韩续察觉氛围奇怪，咳嗽两声，招呼周庭雨做自己身旁，“庭庭，有事边吃边说，你刚刚说冉冉做什么了？”
“为什么要搬走？”
韩灵曦垂头戳着碗里的米饭，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我跟李珂确认了关系，不该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吗？”
“那为什么要辞职？”
“什么，你搬家了，还辞职了！”张凤兰大惊失色，“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辞职！”
“李珂在他爸爸的公司为我安排了职位……咳咳……”韩灵曦说到一半咳嗽起来，仍坚持说完，“离他家近，我们还可以培养感情。”
“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韩续感觉女儿着急了些，不过想到两人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感情当是非常稳定了。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顿饭吃得似同嚼蜡，周庭雨一直注视着对面的两人，张凤兰尴尬地吃着米饭，眼睛滴溜溜在周庭雨和李珂身上乱转，李珂如芒在背，虽然不忍心伤害周庭雨，还是要装作亲密的样子给韩灵曦夹菜，只有韩续无知无觉，津津有味。
周庭雨轻轻放下筷子，忽然起身走到韩灵曦身边。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她抓住韩灵曦的手腕去她的卧室，转身将门反锁。
韩灵曦故作镇定，“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庭雨向前几步，“是不是我妈强迫你了，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韩灵曦打断她，“跟你妈妈没有关系，庭雨，我跟李珂其实一直有联系，他的坚持令我很感动。最近我想了很多很多，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坚持的吗？”周庭雨不愿相信，“你这样就要放弃我吗？灵曦，你到底藏了什么心事？”
“我是说过要跟你一起坚持，因为许欣的事确实让我受到了波动。”韩灵曦避开她的目光，淡淡说：“可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人生太短暂了，我害怕辛苦，我不想一辈子都遮遮掩掩地过日子，与其这样，为什么不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呢？既然他可以给我富裕的生活，满足我的所有需求，我当然会选他。”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可你毕竟是女人。”韩灵曦狠了狠心，硬着口气说：“庭雨，面对现实吧，我们要走下去太难了，就当是一时兴起。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你很快就会忘记我，像当初跟齐正那样谈个男朋友，我都可以做到，你也能做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投简历给f公司？”
“我……对你心有亏欠，我想弥补你。”韩灵曦慢慢说，“没有我的原因，你可以好好经营你的事业，况且，以前的事我不希望李珂知道。”
“灵曦，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我们是好朋友，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
字字，句句，一遍一遍像是残酷的凌迟。眼前的人忍迫不及待地跟自己划清界线。周庭雨从未如此伤心过，清秀的脸上血色失尽。
她眼眶渐渐泛红，摇摇头说：“可我做不到，我不可能跟你做回朋友。”
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蓝色盒子，周庭雨低声问，“为什么没有打开，你难道就不好奇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吗？”
韩灵曦不敢看她，“庭雨……算了。”
“跟我去一个地方。”周庭雨侧过脸，捏住那只盒子，“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要选择离开，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第 100 章
周庭雨开车带韩灵曦去了六公里以外的地方，那是一个老小区，虽然从建筑外观上看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是小区里公共设施完善，绿化景观也做得非常精致，小区规模相当大，能够为五万人提供住所。
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周庭雨领着韩灵曦往a区走，八排六层高的楼。楼门还是老式的电子防盗门，楼里也没有安装电梯，两人拾级而上，直到顶层。
周庭雨当着韩灵曦的面打开了蓝色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房门打开，韩灵曦张大了双眼，又惊讶又震撼。
灵曦，如果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你想怎么装修？
我啊，我喜欢蓝色调的，那样有种海洋的清新，家具我们就买美式的，我最喜欢颜色多一点；至于窗帘嘛，棉麻的感觉会感觉更温暖更温馨，这样有家的味道；空间上，一定要有个大大的更衣室和化妆间，来放我所有喜欢的鞋子和衣服，我还喜欢那种飘窗设计，太阳好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晒晒太阳，对对对，还要一个特别宽敞的阳台，最好能让我在吃饭的时候都可以欣赏到外面的景色，还有还有，最好空间非常大，非常大，让我能来回滚，来回滚……
又要观景阳台又要飘窗，还想要超大更衣室和化妆间，还要有空间来回滚，韩小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
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几盆绿箩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都是新的，他们被盖上了一层白色薄膜，仿佛在静静等待自己的主人。
墙壁上的小鸟挂钟刚巧开始报时，从木头小屋里一下一下地蹿出来，发出清脆的叫声。
布谷，布谷。
韩灵曦看着周庭雨，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
“你什么时候买了套房子？”
“它不只是房子，”周庭雨的声音很轻，很柔，“这份礼物是给你的，从认定你的那一天我就在着手准备，我一直以来最想给你的东西，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她走过去，将家具上的保护膜一一摘掉，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那对韩灵曦来说熟悉又陌生。它们曾出现在周庭雨的电脑浏览页面里，出现在周庭雨随手勾画的草图里，出现在偶然逛到的商场里，原来所有的“偶然”都是周庭雨设计好了的。
“之前我瞒着你的秘密就是这个，我说过，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房子是我从别人手里过户的，主人着急出售，价格很实惠，周边有商场和学校，地理位置好。我花了很长时间找到这里，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请人改造它。”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满怀着快乐和憧憬。除了处理工作之外她都会到这个房子里监督工程，想象着韩灵曦看到这个属于她们的家会有怎样惊喜的表情。未免把那些异味带回家，周庭雨总会换上后备箱的另外一身衣服。
“你说你喜欢蓝色，我就把沙发背景墙刷成了蓝色，米色的布艺沙发温暖一点，跟胡桃色的茶几刚好协调，还有这款多色拼接的椅子，你那个时候说它很个性，我就直接买回家了……”
韩灵曦打量着客厅，窗帘顶端是米色绣花，下面是深蓝色，纱也是麻的，从这里看向阳台一切都变得模糊。墙上那组装饰画韩灵曦也见过，是在周庭雨收藏在文件夹里的，还有那幅黑色的铁艺装饰、黑白搭配的实木餐椅、方形吊灯，几乎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搭配的，那时韩灵曦也只是憧憬而已，但是她没想到周庭雨会把自己说的话全记在心里。
“餐厅这里也有阳台，我直接做进来了，这样你看电视的时候能看风景，吃饭的时候也能看风景，风景是不同的。”
周庭雨又带她参观卧室，“这间是主卧，床头背景的墙纸我自己选的，猜你应该喜欢，还有你想要的飘窗，五公分的垫子足够厚了，躺上去也不会觉得硌。次卧我改成了你的更衣室和化妆间，虽然空间没能达到，功能还是都有的，连帽子都可以收纳……”
看着她如数家珍一般耐心地讲解着，韩灵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拦住周庭雨说：“你这样做值得吗？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
周庭雨只是笑笑，对她指了指楼梯，“上面还有一层，跟我上去看看。”
二楼是阁楼，高度大概只有楼下三分之二，墙面和地面全用浅色木地板铺满，有一面墙挂满了两人的照片。房顶是斜的，上面开了两个气窗，阳光正透过玻璃洒下来，光线正好。
“阁楼上我放了一张桌子，可以当作我们的书房，书架还没选到合适的。这里空间足够大了，你想怎么滚都可以，又或者放些健身器材，几张瑜伽垫，反正楼下是自己家不怕吵。对了，那边还有一个小平台，能走出去的，打算摆些我种的花花草草……”
眼泪悄悄滑落，韩灵曦鼻子很酸，背对周庭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害怕，害怕下一秒自己就后悔。
“我要回去了。”韩灵曦迅速擦掉眼泪转身下楼，周庭雨追下去抓住她，“为什么要走，你不喜欢吗？”
“周庭雨，你做这么多干什么！”韩灵曦将周庭雨推开，声嘶力竭地冲她吼：“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告诉你，我们想要的生活并非不切实际，它是可以实现的。我希望能借此给你更多的信心，只要你想要的，我会尽我的能力满足你，哪怕你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
周庭雨把一楼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窗帘后面加了遮光布，立刻将空间裹进黑夜。
客厅忽然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桌子、椅子，踢脚线、落地灯、楼梯，所有的轮廓都在散发着微弱的光。韩灵曦惊诧地抬起头，天花板在黑夜里灼灼泛出亮光，呈现出银河的样子。星星，真的有星星，它们或大或小，或明或暗，亮晶晶地点缀在夜空里，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韩灵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源源不断地掉下来。那时的玩笑话多么天真啊，可是神通广大的周庭雨把它们全部变成了现实。
又要观景阳台又要飘窗，还想要超大更衣室和化妆间，还要有空间来回滚，韩小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所以说是梦想嘛，那我还想要星星呢，现在城里的环境越来越差了星星根本见不到几颗。
你要是想要，我帮你抓几颗去。
哈哈，你以为你会飞吗？
说不定真的会。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爱上一个鸟人。
……
周庭雨脸藏在黑暗里，在晦涩的光线里模糊不清。
“以前你起夜不喜欢开灯，总把腿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用夜光漆把家具的轮廓都勾出来，你出去就不会撞到东西了，哪怕停电，房间里家具摆放的位置也可以看清楚。至于天花板上的画，是我请画工画上去的，不管外面刮风下雨，你都能在家里看星星，我想我们的生活除了温馨，还可以多一点浪漫。灵曦，我答应过你的我全部做到了。这个家是为你准备的，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留下来？”
“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韩灵曦流着眼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对不起……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是我胆小，没有勇气陪你。庭雨，你应该遇到更好的人。”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周庭雨凭着一种直觉，凝视韩灵曦的眼睛，带着哽咽说：“你就在这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的事实。”
“忘了我吧，我们不可能继续下去了。我不可能再改变主意。”韩灵曦摇摇头，“你的家人不会准许我们在一起，我们不能结婚，谁也保证不了一辈子。也许现在你会觉得痛苦，但是以后，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已经叫李珂来接我了。”
“灵曦……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强。”
忽然之间，周庭雨觉得很累，很累。只是一天而已，一天之内，她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所有的憧憬都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是自己错了，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原来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挽留她。
周庭雨哭了。
那是韩灵曦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韩灵曦拉开窗帘，光线从一边的阳台打过来，周庭雨的脸一半黑暗一半明媚，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单薄的肩膀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苦涩，失望的眼泪。韩灵曦觉得那眼泪的温度一定能将自己烫伤。
心如刀绞。
几乎是逃离般的，韩灵曦冲出大门，她不敢回头看周庭雨忧伤的脸。自己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注定会深深伤害到她。
李珂的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直等进到车厢里，韩灵曦的情绪彻底崩溃，泪如雨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庭雨没有追她的力气了，挽留已经消耗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她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难过地哭泣，眼泪把外套都打湿了。
☆、第 101 章
“冉冉，你们干什么去了？”
韩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带男朋友回家吃饭么，怎么吃到一半周庭雨跟韩灵曦一起走了，然后李珂也走了，这再回来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年轻人捉迷藏么。
张凤兰担心地问：“冉冉，你跟庭庭说什么了，她去哪儿了？”
韩灵曦目光游移，盯着墙壁出神，半晌才说：“她回家了。”
这会儿有点头昏脑胀，还伴随着剧烈的胃痛，韩灵曦弓下腰，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李珂发觉她神色有异，马上扶住她去沙发坐，“你怎么了？”
话音才落，又有人敲门，韩续马上开门。
“你们怎么来了？”
屋外站着林玉之和周安两口子，韩续更奇怪了，今天这家里客人真多，不能都是韩灵曦叫来的吧。
林玉之一进门就四处找，一边找一边着急地问：“凤兰，我家庭庭来过你这儿吗？”
“来是来过。”张凤兰看看女儿，踟蹰道：“后来她又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了？”
“啊，她没回家吗？”
“没有啊！”
林玉之看到韩灵曦在沙发上，既然韩灵曦在家，周庭雨怎么可能单独离开，莫非两个人商量好了，故意演戏给自己看？
“冉冉，你实话告诉阿姨，庭庭到底去哪儿了，她说你搬走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冉冉，冉冉你说话啊！”
“阿姨，您先别急。”李珂皱眉说：“她不舒服，别晃她。”
“哎呀，找不到打电话就行了，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周安不满地抱怨，还没下班就被她火急火燎召回，还以为出大事了，却是在找周庭雨，女儿又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把自己丢了。
“我也想啊，可她不接我电话！”
林玉之注意到李珂，诧异地将他打量一番，完全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啊？”
“哦，我来介绍一下。”韩续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端倪，乐呵呵地拍着李珂的肩膀说：“这是冉冉的……”
“韩续！”
张凤兰在旁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赶紧闭嘴，韩续没懂她的信号，仍旧继续说：“这是冉冉的男朋友，今天来家里吃饭，李珂，这二位是庭雨的父母。”
“冉冉有男朋友了？”周安喜笑颜开，“已经带回家啦，老韩你们家好事……”
“什么，你说什么？”林玉之噌得站了起来，将李珂从头到尾又看个遍，“冉冉，这是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那你跟我们庭庭是怎么回事，闹着玩啊？”
“阿姨，我已经很庭雨都说清楚了。”韩灵曦缓缓说，“让她误会，都是我的错。”
林玉之被激怒了，“冉冉，你闹着玩也不能玩我们庭庭吧，这不是把她往坑里带吗，你把她勾得五迷三道的，搞得我家庭庭执意要跟你在一起，身边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一个都看不上，到头来你却有男朋友，这像话吗？”
张凤兰赶紧劝：“老五老五，你消消气，冉冉不是那个意思，这当中有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男朋友都带回家了还误会！”林玉之气不打一出来，“我早就说了女人不靠谱！庭庭还不信，青春被耽误了一次又一次，这个傻孩子！”
周安和韩续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哎，不是你一个劲儿反对她们俩吗？”张凤兰这下不乐意了，“说谁不靠谱了，谁把谁勾得五迷三道了，你别在那儿含沙射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怎么含沙射影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林玉之愤愤不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让她们住在一起，这全赖你！要不是你女儿，依照我家庭庭的条件，早找到好男人了！”
张凤兰恼了，此刻也顾不得女儿的“男朋友”在场，气咻咻地跟林玉之理论：“我女儿怎么了，就你女儿金贵就你女儿优秀，我女儿也很多人追的好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女儿了？她们两个是相互吸引，你别把事全赖我们家冉冉身上，再说当初让她们同居不是你同意的，你现在怎么能怪我？”
“还不是你提议让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你不说我会同意吗？谁知道她们两个会变成那个样子？本来就是你的错，谁像你这样做妈妈的，粗枝大叶，自己女儿的感情出问题都不知道！”
“我女儿感情出什么问题了，我做妈妈的怎么了？跟你一样就好了，说话跟吃枪含棒似的！谁欠你什么啦！”
两个女人越吵声越大，越吵越激烈，几十年来都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周安和韩续从未见过她们吵成这样，眼看两人脸红脖子粗地好似马上就要打起来，赶忙上前拉劝。
“好了好了，别吵了！”周安拉住妻子，“这是怎么啦？”
“凤兰，你跟玉之几十年好姐妹，别冲动。”韩续也拽着张凤兰往后退，“有话好好说。”
“好姐妹，好姐妹就是这样当的！”张凤兰还在气头上，“我早就想说你了，总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永远觉得你对！”
林玉之不甘示弱，“我本来就是对的，我说的哪一句错了？你觉得我错你讲出道理来啊！”
四个人围成一个圈推来搡去，韩灵曦跟李珂也上前劝，“阿姨，妈，你们别吵了，对不起，听我解释……”
“起来，别拦着我！”林玉之奋力一挣，韩灵曦脚下没站稳摔倒时撞到了桌子。
李珂急忙弯腰扶助她，见她额头上磕破了口子，迅速抽出纸巾帮她捂上，“灵曦，你要不要紧？”
韩灵曦捂着口鼻摇头。
房间里安静了，张凤兰看到女儿头上的伤气得浑身发抖，尖叫起来：“林玉之！你太过分了！！”
林玉之慌张地解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还说什么！”周安脸色铁青，“还嫌不够丢人！”
他回身愧疚地跟韩续说，“真是对不起，你看看冉冉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没事，大概是有误会，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劝劝玉之。”
韩续担心林玉之在场会继续刺激张凤兰的情绪，赶紧把周安夫妇送走，再急急忙忙地翻药箱出来，凑到韩灵曦身边。
“冉冉，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我先给你止血。”
“我没事……”
韩灵曦坐在地上捂着脸就是不肯抬头，张凤兰急死了，呵斥道：“捂着干什么，给妈妈看看！”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韩灵曦的手指掰开，在她手上看到一片殷红，脸都吓白了。
韩灵曦满头大汗，鼻子下面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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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有人在哭，断断续续地越来越清楚。韩灵曦恍惚地睁开了眼，身旁的椅子上，张凤兰鼻子眼睛通红，纸巾丢了一地。
韩灵曦想坐起来，无奈身体虚软无力，后知后觉看到手臂上的针，还有鼻子上的氧气管。
“妈……”
听到韩灵曦微弱的呼唤张凤兰马上凑过去，紧张地问：“冉冉，醒了吗？还有哪里难受吗？”
韩灵曦摇摇头，“我怎么到医院了？”
“你还问！”张凤兰音调猛地提高，“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出这么大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准备自己扛到什么时候！！”
当得知女儿患上白血病，张凤兰感觉天都塌了。要不是手忙脚乱给女儿止鼻血时杜逸打电话过来，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阿姨，您小声点，旁边还有病人呢。”杜逸扶着张凤兰的肩膀劝她，“灵曦自己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刚醒，让她休息休息。”
张凤兰赶紧闭嘴，“那我出去一下。”
这感觉太难受了，她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哭一会儿。
“你发烧了。”杜逸温声细语地跟韩灵曦解释，“体温一度飙到40度，所以阿姨才会这么大反应，她太担心你了，好在现在总算退烧了。”
韩灵曦发现杜逸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你手腕怎么了？”
杜逸尴尬的把袖子往下拉，缩了缩脖子悄悄告诉她，“还不是为了跟你‘狼狈为奸’啊，你妈妈知道我跟你一起隐瞒，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还有那个主治医生，今天看到我的时候感觉他很想朝我竖中指。”
“对不起。”韩灵曦内疚地道歉：“我的任性连累你了。”
“你开心就好咯，难为我受这么多委屈，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啊，可就真对不起我了。哎，你爸爸跟你男朋友在主治医师办公室咨询病情，这个男友是哪儿来的？”
杜逸思索片刻，“是为了给周庭雨看的？”
“嗯。”韩灵曦盯着天花板，神情黯然。
杜逸叹息着，“灵曦，你真的舍得吗？”
“不舍得。”韩灵曦眼里含着泪，“看到她难受，我心里也很难受。也会想不如就直接告诉她好了。可是我开不了口，如果我说了，那么我期待她是什么反应呢？治疗的过程很长，她会比我更受煎熬，我也会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分开其实对我们都好。”
“你明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就改变对你的态度。”
“可是杜逸，那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
曾经努力追逐她的脚步，希望能配得上她的优秀，和她并肩，但是现在自己病倒了，不仅要她停下来等，还需要她回来搀，这种心理落差令韩灵曦难以接受。她害怕那份感情渐渐被同情代替，害怕周庭雨从喜欢渐渐变成可怜，这样的韩灵曦实在没有自信再留在那个人身边了。
杜逸心酸地笑笑，咬牙切齿地说：“有时候我真恨你那可恶的自尊心，可我没有资格指责你，或许当有一天我跟你处在同样的境地，才能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吧。”
韩灵曦的声音越来越轻：“至少在她的回忆里我永远是最美好的时候。”
☆、第 102 章
周庭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从街边的镜子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公交站的灯箱里换上了庆祝新年的广告，路灯上挂起红灯笼和中国结，路边的小店也纷纷打出新年标语，把橱窗里布置成温暖动人的红色，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她逆着人流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才算终点。路过一家音像店时，周庭雨听到女生略带低沉的嗓音歌唱，伴着婉转忧郁的旋律。
橘色的鱼
自由自在的来去
它能够决定
不带回忆旅行
蔚蓝天际
飞鸟略过无踪迹
安好而平静
我呵出气
勾勒你长长背影
曾试着努力
拉近我们距离
而我竟全然不知
飞鸟和鱼的故事
不实
其实我最害怕你说那句不可能
可能远隔天涯两不相见才动人
动人却显得愚蠢
不忍
麻木了天真
天真才更害怕你说那句不可能
可能背道而驰不再交集是我们
我们默默转身
一转身
只是陌生人
……
眼泪又不由自主地落下来，终于明白那种感觉，原来伤心的时候真的会觉得每一首歌都在唱自己的心情。
那个人说出不可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很残忍？决定要放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怕是一丝丝不舍？
她想起曾经相互依偎的清晨，曾经共同分享日光的阳台，和曾一起看过日落的公园。原来，自己于她并不是那么重要。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以为越来越亲近的时候，那个人却在一点一点离开自己，她们的爱情甚至还未来得及败给时间败给世俗就结束了。
韩灵曦或许不会懂自己对这份感情倾注了多少精力，更不会懂得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感情从来不是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轻重的，周庭雨承认自己是个固执的人，只要认定的东西就想牢牢抓住，可并不是坚持就能换来美好的结局，她牵挂的那个人并不这么想。
沮丧，失落，迷茫，更多的是心痛。
擦干眼泪，周庭雨转身往回走。她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自己。
林玉之和周安都在客厅里坐着，脸色不是很好看。
见到周庭雨回来林玉之立刻站起来，厉声质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到底想怎样？”
周庭雨看着母亲，“您找我什么事？”
“你今天去找过冉冉了吧，那你应该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吧，这可不是我逼的吧？妈妈早就跟你说过，你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根本就不是爱情。”
周安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很为女儿担心，“庭庭，虽然你妈妈说话冲了些，但本意是为你好，你千万别钻牛角尖……”
“是啊，我还能害你不成？庭庭，忘了这事吧，妈妈回头给你介绍优秀的男孩子，你……”
“妈妈，我想自己静静可以吗？”周庭雨心如刀割，头痛欲裂，“我说过了，无论我们以后怎样，我不会再见您安排的男人。”
“你怎么那么犟啊？！非得让别人看笑话吗？”林玉之脾气又上来了，“冉冉说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一个人坚持有什么意义？这齐正订婚了，冉冉也有了男朋友，你还逞什么能，非得让你爸妈在邻里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么？”
“难道比起我的幸福，您的面子更重要吗？”
“胡说！我就是为了你的幸福！”
周庭雨不愿争吵，她身心疲惫只想一个人回房间待着。可母亲咄咄逼人，仍旧喋喋不休：“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爸妈都是过来人，我们是怕你走弯路在帮你做正确的选择……”
“根本就没有所谓正确的选择！”周庭雨忍无可忍，打断林玉之的话，“我们只能努力让自己的选择变得正确而已，你不是我，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
“我还不是为你好……”
“不要再把您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强塞给我行吗？”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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